宋韵樊川 赓续千年文脉

台州黄岩百晓

樊川源自杜氏故乡

宋代黄岩城北杜家村有小樊川，樊川是个古地名，位于长安（今西安）城南的一片平川。长安杜曲，樊川、御宿川流经其间，汉高祖刘邦曾将这条川道封为武将樊哙的食邑，樊川由此得名。唐朝大姓杜氏世居于此，唐诗曰：“寒鸦闪闪前山去，杜曲黄昏独自愁。”杜氏先辈杜牧，晚年居住在长安南郊之樊川别墅，后世称杜牧为“杜樊川”。

据《杜氏宗谱》记载，黄岩杜氏始迁祖杜羔，为避黄巢之乱，于唐代举家自长安杜曲樊川，南迁到黄岩院桥柏岙，嫡孙杜袞再由柏岙迁居北城翠屏山下杜家村，开启了黄岩杜氏一族的辉煌时代。之后便不断涌现出宋代台州第一个进士杜垂象，南湖学派创始人杜烨、杜知仁兄弟，列入国史的孝子杜谊，南宋右丞相杜范，抗元英雄杜浒等名垂青史的人物。杜氏第十世杜椿因对先祖居住地非常怀念，自号樊翁，称其和儿子杜烨、杜知仁读书之地为樊川，名新居地为杜家村小樊川，以此排遣乡愁。杜氏《宅里记》载：“水曰樊川，宅名杜曲，即所谓杜家村也。”

宇内鼎峙之书院

黄岩樊川书院旧在江北六潭山下。黄岩的书院肇始于宋，其兴盛与儒学复兴、科举取士息息相关。北宋时，理学家徐中行、徐庭筠父子隐居委羽山讲学，开黄岩儒学传播之先河。南宋右丞相杜范曾说：“余祖父及乡族先辈皆季节（庭筠）先生弟子。”继“二徐”委羽山开坛讲学以后，南宋淳熙年间，朱熹驻节黄岩，到翠屏山“小樊川”讲学，吸引了大批青年才俊，朱子弟子、再传弟子遍布台州各地，黄岩“东南小邹鲁”名声鹊起。后人为祀朱熹，在六潭山小樊川建书院，樊川书院因朱熹讲学而闻名于世。后人评曰：“樊川书院堪与新安、考亭鼎立为三，以宇内鼎峙之书院。”

樊川书院自南宋创建以来，历代多次迁建。明嘉靖间，樊川书院移建县南五里，城南樊川地名由此得名。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知县刘宽在朱文公祠旧址建新祠五间，题额为“樊川书院”。乾隆年间改城内柏树巷万福堂为樊川书院，揭石于门曰：朱文公讲学处。乾隆五十四年（1789），书院借为行台，有碍学子读书，县令路邵鸠资在双桂巷别建书院，曰“萃华”，浙江巡抚觉罗吉庆作碑记。咸丰十一年(1861)，萃华书院毁于太平军。同治六年(1867)，知县陈宝善托付绅士王子绶捐资重建书院，为崇祀南宋右丞相杜范，改名清献书院。咸丰中在县南御祟院改建朱子祠，奉祀朱熹，仍称樊川书院。

自朱熹在黄岩讲学以来，儒学云起，文风一新，科举进士人数激增，仅南宋一朝进士达183人。元至明清时期，黄岩中进士人数亦有80多位，如果加上举人和秀才等，更是有如过江之鲫。遗憾的是，由于时间的消磨，近八百年的第一手科考资料流失殆尽。黄岩历史学会牟梦孺先生，出生在一个诗礼人家。他醉心国学，悉心呵护祖辈传下的晚清时期举子业资料，试卷、作业本、账册，还有生辰八字、家谱等。从鸿逵文社到樊川书院、清献书院，这一沓沓纸质泛黄的作业本和试卷，使我们有幸一睹晚清樊川书院老师诲人不倦的批语；也了解到其祖父牟岳不俗的成绩，一观莘莘学子攀登科举高峰的艰难历程。

樊川书院后学牟岳

牟岳为黄岩茅畬牟氏裔孙。茅畬牟氏为畬川第一姓，也是黄岩十大文化名门之一。始迁祖牟俸，在宋真宗咸平年间从四川迁到茅畬，开枝散叶，繁衍生息近千年。这里是牟氏的发祥地，也是黄岩的文化高地之一。茅畬牟氏有着良好的家风，耕读传家，从北宋到清代，共诞生五名进士。北宋牟企为茅畬牟氏第一个进士。南宋有进士牟及和神童科进士牟松寿，明代进士牟贤，清代进士牟育。

牟岳（1861~1916），字仁熣，号慰生，由茅畬迁居北城下庄，光绪二十九年（1903）拔贡。拔贡是旧时科举制度中由地方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由各省学政考取后保送入京，经朝考合格，即可授予小京官、知县或教职。黄岩科举时期的最后一个拔贡，是清宣统元年（1909）的浙江头名拔贡解佩铭。

牟岳曾受业于樊川书院、清献书院等。黄岩有句俗语“字好头碗菜”。旧时，凡习举子业者，习字先描红，叫“字仿”，从“上大人孔乙己”始。牟梦孺收藏有祖父牟岳的手迹，从家里日常开支到家乡河闸竣工记载，笔力劲挺，无不堪称书法。牟梦孺的学书和学诗就从临摹祖父及父亲的诗书开始。牟岳的考卷或作业上都有老师批改评语，写得好的诗词文章，老师赞其“局整机圆，墨裁正轨，馀亦各臻其妙，洵属通才”。考试成绩好，得名次的，卷面上不仅写明几等几名，还有奖金数量。如“超等第二名，奖钱壹仟六百文”“壹等第壹名，奖赏钱三百文”等。好文章能得到老师的表扬。写得一般的，老师也会毫不留情批道：“板滞，诗亦拙”或“论平诗泛，词意亦觉椘椘”等。

除了先写好字，另一个基础教育，过去叫蒙求，即启蒙教育，就是背诵与对对子。背诵从《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始。对对子则稍有难度，如“风对雨，雪对霜，晚照对晴空”。黄岩晚清最后一个进士朱劼成，小时候用“红鸡子”对 “黄堰娘”，形成红对黄，鸡对堰（黄岩方言“鸭”“堰”同音），子对娘。被赞为好对子。对对子从一字对，直至昆明大观楼180字的长联等，不一而足。然后是作诗，讲求韵律，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牟岳先生赋得“二分春色到花朝”，得“朝”字，五言八韵：

花事今迟否，阴晴又一朝。

二分春欲到，十里色谁描。

红意催桃蕊，清痕上柳条。

信还刚半递，图尚未全消。

散步胸襟畅，閒游眼界遥。

阳回邹衍律，俗访洛阳桥。

扑蝶人初会，听莺客待邀。

黄岩委羽山，天下第二洞天，道家圣地，引无数名流，风雅附庸。从晋代谢灵运到唐朝顾况，从南宋戴复古、朱熹、杜范，直至清朝康有为、喻长霖等，都为它留下千古名句。牟岳先生亦作有《委羽山怀古》：

福地清幽少俗尘，山禽古树两相亲。

奉林遗迹今何在，委羽芳名亘古新。

在科举时代，基础教育完成后，就开始读经典教科书四书五经，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科举考试，做“八股文”。为了教育学子要刻苦学习，成为国家栋梁。老师、家长、社会精英使出浑身解数。“终身教授”孟子随时警戒门生：“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神童诗》时时叫你记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连皇帝都友情拉广告招徕学子：“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清末科举废八股文，用策论代替，策论的特点是以论点作为写作的中心，就当时政治问题加以论说，提出对策的文章。牟岳先生可能在交替期，现存他作的八股文、策论各一篇。八股文的题目是《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该文排名“特等第二名”，奖赏钱四百文，加奖钱四百文。策论题为《元禁汉人持兵器复禁江南民挟弓矢其后卒有民变何故》，题目虽长而论述精辟，不敢相信这是十几岁的县学生作的，堪与博士论文相媲美。该文获壹等第壹名，奖赏钱三百文。牟梦孺先生回忆，曾听父亲说起过，该文即其祖牟岳参加拔贡考试论文。从保存下来的试卷可以看出，牟岳多次获得优异成绩和嘉奖。他参加朝考试卷封面盖有弥封官、誊录官、掌卷所等5个部门的朱红印章和“第三场，第十一名”几个大字。宋朝皇帝为保证公平，杜绝舞弊，首创“弥封”金点子。我们现在高考封卷就传承自宋朝。在光绪二十九年朝考中，牟岳有幸高中拔贡，授湖南省醴陵县知县，因长子暴亡而未曾赴任。牟岳只是千年宋韵中的一个小音符，是千千万万莘莘学子的缩影。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樊川书院更名为“樊川高等小学堂”，新中国成立后，易名为樊川小学。中国科学院院士吴全德（1923~2005），黄岩南门人，著名的电子物理学家、教育家。他也是从樊川小学启航，登上科学高峰的。

从樊川书院到樊川小学，从宋代的大儒，到今天的科学家，文脉赓续，未曾间断。




来源：今日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