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黄岩人的上海水蜜桃梦

黄岩百晓

从故纸堆里翻出多年前写的一首桃诗，拙嫩有如新桃：“三月桃始蕾，四月桃花妍，五月笑靥红，恰如新娘来！”

我爱桃仅次于橘。不光是因桃的甜蜜，还由于爱桃那至凡而至伟的品格。

近年来，又由于有一位家乡的年轻人，在上海做着“桃花梦”，遂使我更留意于这种花与果俱佳、文与经兼备的水果来。

一

说起桃的事，得先把话题扯远一点。

国人对桃的感情是很悠久、很深切，且又很实在的。早在3000多年前，桃便成了中国民间的常物，供人品尝，还供人描绘、供人鉴赏，成为人们倾吐心语的一种载体。

桃花的花，虽不如牡丹那样雍容华贵，却能在平淡中见出真诚和热烈；虽不像兰花那样雅洁馨香，却自有一种小家碧玉的可人之处，是一种懂人心、解人意的文化之花。古时的诗歌总集《诗经》里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歌颂它的精神。之后历朝历代的骚人墨客，也常把桃花当作自己渲泄情感的寄主，喜时颂桃花：“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天流”；怨时讽桃花“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想叹息个人命运，林黛玉便唱了一首《葬花词》，也挑了桃花，却给了它那么多的愁怨，那么多的泪!

总体上说，桃花是一种温馨之花、吉祥之花。要不然，人们也不会以“桃花运”作为好运道的代言。连“诗圣”杜甫，也把它写得那么活泼：“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二

再说上海与桃关系之密非同一般，有三个真实的故事可以佐证：其一，旧时沪上评“八景”，龙华晚钟、江皋霁雪唯一带花的，只有“龙华桃花”。农历三月十五，是龙华香汛。其二，当年“金嗓子”周璇有一首“名歌”《龙华的桃花》，“上海没有花，大家到龙华，龙华的桃花也涨了价⋯⋯”灌了唱片，又在电台上连续播放，弄得申城大街小巷，几无人不能唱上几句“桃花”。其三，民国年间上海人的结婚证书上印的誓词，竟然也把桃花写了进去：“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上海的种桃历史可上溯至三国吴赤乌年间，但一直栽培硬肉桃。直至明代，大科学家、农学家徐光启在沪多年研究农业、躬耕农庄。其子徐龙兴在县城北门外引种北方名桃，与本地桃嫁接，培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桃子，汁多、味甜，名之“上海水蜜桃”。不久，一位叫顾名世的官人，退休后在老城厢买地开“露香园”，在徐桃基础上精心莳弄，培育出了一种“皮薄浆甘，入口即化”的新水蜜桃种，品名也随叫“露香园水蜜桃”或称“玉露水蜜桃”。这些史事，查之有据，如徐康《前尘梦影录》载：“顾氏筑露香园，觅异种水蜜桃，种之成林。”王象晋编《群芳谱》：“水蜜桃，独上海有之，而顾尚宝西园（即露香园)所出尤佳。”有明之季，每到桃熟，士绅们皆以品尝露香园水蜜桃为赏心乐事。据说当时市价为每颗一两银子。虽传闻未必属实，但物以稀为贵，露香园水蜜桃之珍稀，那是真的。

积徐、顾等人之功和几代人的努力，上海水蜜桃佳种至迟在清咸丰年间就已形成一个大的家族，拥有“黄桃”“墨桃”“绛桃”“鹰嘴桃”“五月桃”“半斤桃”等多种新品。

三

岁月把上海水蜜桃的声名越传越远：1875年，浙江奉化人黄岳渊开始从黄泥墙引种水蜜桃，经家乡一位农场主将之移植回老家繁殖推广，名为“奉化玉露桃”。不久，又有无锡人从奉化将桃种引去，改名“红花水蜜桃”，即今大名鼎鼎的无锡水蜜桃。上海水蜜桃还流传到了海外。日本江户后期冈山就有人引种上海水蜜桃，育成一批“白肉桃”和“金桃”。而据美国《果树育种进展》载：美国有园艺家将上海水蜜桃引入美国，于1870年育成著名的“爱保太”黄桃，现在日本、美国不少桃子品种都是它们的“后代”。日本学者菊池秋雄考证认定，这些品种都属上海水蜜桃的“白芒”种后代，其果肉白中带黄，皆具黄桃基因。

浦东气候温润、土层肥沃，土质中性偏碱，非常适宜水蜜桃生长。全盛时期的南汇桃树，集中种植面积将近8万亩，品种上百种，两者都占了“华东之最”和“世界一流”。在这基础上，南汇于1991年起就为桃花办“节”。每当桃花盛开的三四月，这里一马平川的开阔原野，滨海水乡的碧空清风，仿佛都因姿彩旖旎的桃林而变得生动鲜活，成了吸引远近民众争趋纷往的新奇景观。

四

转眼已是三十年。今年的南汇桃花节，出现了一处让人惊艳的现代桃花产业与观光游览基地：“越亚新桃花源”。

这“新桃花源”没有古桃花源那种清闲气息，也不像《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那样借桃花之名搞嘻哈穿越，而是实打实地做桃的科学、桃的文化。它的“庄主”应雄，是一位黄岩人。

黄岩本是我国最大的温带水果集中产地，蜜桔、枇杷、杨梅、葡萄、水蜜桃、黄桃、青梅、杏、荸荠、甘蔗、甜瓜、西瓜等水果的品质，也都高居全国行业魁首。应雄出自这里一个瓜农世家，从小就跟父亲一起到上海种瓜，在瓜棚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积累了丰富的营销经验，把无数甘甜的果实奉献给了上海人。

作为新一代瓜农果农的领军人，应雄在父辈辛勤劳作的基础上，给自己加了一道“科学种瓜”的使命。2009年，他成立了上海越亚农产品种植专业合作社，集瓜、果、蔬和粮食生产、农产品销售及土地承包租让服务于一体。12年风里来雨里去，合作社逐年壮大，现已拥有总面积5000多亩的种植基地，还有签约农户600多户，承销总面积接近2万亩。而水蜜桃和黄桃，是“越亚”最大的单项水果种植对象，三大片共计2000多亩优质桃园。园中桃树全部是引自全国各地的良种，其中不乏上海水蜜桃的优秀后代，如“湖景蜜露”“春晓”“锦绣玉露”“新凤蜜露”等。还召回了一些流落东瀛、漂泊海外的上海水蜜桃系名种，共同组成早、中、晚熟和高甜、低蜜不同的新“上海水蜜桃”配套体系，供应期长达120多天、口感则全方位适应。

应雄还充分发挥“年轻”的优势，虚心向上海市农科院林果所、江苏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等科研机构专家和本地老果农学习，结合南汇土地气候实际和市场需要，创设出了一套“轻剪长放”“重土壤改良、重果后修剪”“蔬花与蔬果并重”“专袋套袋装”“病虫害防未病”的现代栽培技术，并加以推广，使“越亚”上海水蜜桃在外观包装、口感、供应时段等方面，全面达到并超越国家标准，成为上海和周边中高端市场热销的商品桃。2018年，“越亚”成为浦东农协会南汇区域品牌指定供应商。又过一年，2019年全国水蜜桃评比大会上，“越亚”首次代表上海果业参赛，即获全国金奖，一举名扬四方。

五

今年南汇桃花节期间，“越亚”位于浦东新区书院镇余姚村的水蜜桃生产基地首次对游人开放，顿时成为一场名副其实的春天盛会。前后二十来天间，每当晴日，赏花人从上海各地纷至沓来，棚内棚外、红桃绿柳，夹岸落英、水景花色，蜜蜂在清香花丛中嘤嘤吮蜜，游人在花丛中寻香觅色、频频举机，把这一切收入镜头……

而应雄本人，也像蜜蜂一样竟日忙碌——他参加了2021年浦东新区“南汇水蜜桃”产业提升研修班，学习桃果现代管理技术，奔赴多地观摩各地生态植桃的新法。这位现代农夫深知，真正考验他的劳动价值的，还是要等到桃子成熟的时候，看他最终献给市场的水蜜桃，能否配得上“吃遍天下”的上海“刁口”，对得上他们心中仙果般的玉露水蜜桃的印象？

无论如何，我们要为这位勇敢的新一代黄岩果农祝福，祝愿他的水蜜桃梦早日做圆、做香、做甜，也为家乡争光添彩！

来源：今日黄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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