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梅花入梦香

小前锋

九峰公园报春园内展陈着许多梅桩，每年的春节前后，梅花绽放。若是月夜寻梅，当真应了大门楹联的这句诗：“千山月色令人醉，半夜梅花入梦香。”这句诗的作者是南宋诗人戴复古，当初写的是西乡觉慈寺的梅花。



想当年，戴复古一路向西，翻越崇山峻岭，来到了觉慈寺。那一夜，戴复古醉倒在千山共此时的一片皎洁月色中，有梅花翩然入梦，梦中满是幽幽清香。第二天，诗情飞涌，诗人的笔墨飘散梅的幽香，一颗勃勃的诗心，绽放出一首绚丽烂漫的诗篇，就像寺院大殿旁的那一树盛开的梅花。



戴复古是江湖诗派代表人物，南宋乾道三年(1167)出生在天台道黄岩县南塘的屏山。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自诩“诗人”，一生执着写诗，今存诗篇一千多首，结集一部《石屏集》。戴复古平民出身，布衣终老，痴迷于写诗，把富贵功名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当时热衷于科举以求功名进身的文人中独树一帜。



在百花之中，戴复古对梅花最为钟爱。或许，这与他的父亲有关。他的父亲戴敏，爱种梅花写梅诗，他有一句“为爱梅花月，终宵不肯眠”最为传神，一颗爱梅之心袒露无遗。或许，这与他的老师有关。他的老师陆游，一生咏梅诗作无数。“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一首《卜算子》，千古传唱。放眼望去，整个宋代，也是爱梅成癖，嗜梅成风，戴复古也不例外。疏疏朗朗的枝条，蜿蜒苍劲，风姿清幽。梅花是一种不一样的花。



在戴复古的笔下，不时出现梅花的字样。他在《入闽道中》中写道“担头颠倒插梅花”，因是有了梅花的相伴，长长的旅程也就不那么寂寥。《章泉二老歌》中，喝酒之际，也要“手把一枝梅”，有梅助兴，风味更佳。因着对梅花的喜欢，诗人就用梅花来标记时光的流逝。《怀家》中是“白发出门来，三见梅花谢”，《出闽》中是“去年梅花迎我来，今岁梅花送我去”。



一种幽芳占早春。梅花，是春天的象征。在众芳摇落、寒彻入骨的冬季，只有梅花敢于在风雪中凌寒盛开，造化神奇，天真悠远，香远益清。《山中见梅寄曾无疑》对梅花的歌咏颇为典型。“香动寒山寂寞滨，直从空谷见佳人。树头树底参差雪，枝北枝南次第春。有此瑰琦在岩壑，其他草树亦精神。移根上苑谁云晚，桃李依然在后陈。”这正是将梅花看作春的化身，在半点梅花上，春都表现出千钧的气力。



戴复古在《送赵安仁之官上虞二首》中写道：“远庵家学在，持此去为官。冰雪吾身白，风霜吏胆寒。一心毋妄用，百姓自相安。贤者妙为政，谁言宰剧难。”梅花最令人钦佩之处，当然是它迥然出群的性格，冰霜作证的节操，出俗绝尘的冷艳，也因此成为诗人理想人格的典范。“祭酒家风重，民曹官职卑。公勤为己任，清白取人知。腊月三山雪，梅花一路诗。旧时来往处，今有梦相随。”《送彭司户之官三山》中，他以梅花比拟“公勤”“清白”的为官之本。雅洁悠远的梅花，简直是为诗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境界量身定做的。



戴复古来过九峰。他在《次韵谷口郑柬子见寄》中记着一句：“十里梅花生眼底，九峰山色满胸中。”我很喜欢这一句，平常景物中写出了一种诗趣，对着眼前的十里梅花和九峰山色，面对着花开花落、青山绿水，是亲切的，寻常的，又饱含诗味。

幸运的是，黄岩那时正有一片十里梅林，盛开时，如雪似海，风姿绰约，香气袭人。《黄岩县志》记载，在那时，九峰山（方山）到梅关，一路梅树，真是十里香雪海。戴复古一生布衣，四海为家，寄情奇山异水，在走遍了半个中国之后，晚年最后归根黄岩。史籍有载“归老委羽之下”，而委羽山就在十里梅林边上。



戴复古在委羽山待了很多年，最后也是在那里静悄悄地离世。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一年走的。

我能想象的是，他身影萧疏，一步步地，隐入了那片洁白如雪、落英缤纷的梅林。

来源： 黄岩南城街道

漠野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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