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桥流影

小小清新

　　1992年1月6日拍摄的临海西门浮桥。 照片由王登提供

　　黄美新把浮桥照片挂在古楼村的文化礼堂。

　　王曼卿演示灵江浮桥引桥的长度。

　　中津浮桥 台州市博物馆提供

　　王曼卿一头银发，72岁的他身材高大，眼神盯着树根，用雕刻刀一刀一刀修光。他是“台州府柴株人”传承人。这是一项寂寞的手艺活，百无聊赖的下午，他独自一人，在一楼车房做根雕。
　　王曼卿深谙水性，他这样形容自己有过的江边生活：“炎热的夏天，我几乎泡在水里度过。”与水有关的记忆，还有灵江浮桥。
　　浮桥存在了多少年，王曼卿说不清楚，只知道祖辈们走的也是这样的桥，从温岭、黄岩方向来临海的人，也从这座桥上过，直到1965年灵江大桥建好。
　　回忆
　　灵江浮桥建于南宋淳熙年间，原名“中津浮桥”，民国后改名“灵江浮桥”，因建在临海南门城外，当地人也叫它“南门浮桥”。
　　王曼卿对于南门浮桥的印象，大多是有趣好玩的。浮桥很宽，会晃动，特别是风浪大的时候，晃得厉害，胆小的人根本不敢走。但对于生性胆大的王曼卿来说，过浮桥根本不算什么。
　　江的对面，有王曼卿和父亲做根艺需要的树根和木柴，还有自家田地，农忙时，每天要多次来回。
　　对于周边的老百姓来说，浮桥不仅仅是一座桥，更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在桥上放冷钓、撒网捕鱼、乘凉……
　　站在支撑浮桥的船只上，夕阳下村民撒网的场面，王曼卿印象很深，“几个人一起把网撒向江中”。若是在冬日里下过一场大雪，浮桥落满积雪，便成了一条银色的绸子卧在灵江上。他每每回想，啧啧称奇。
　　那时候，老百姓的生活用水都取自灵江。江中心的水质比岸边好，为了打到更清澈的江水，王曼卿会提着大桶小桶，走到江中心的位置，站在浮桥上，把小桶放下去，牵拉绳子，打水上来。浮桥由一条条船支撑，日积月累，船底会附着一些壳类生物，螺蛳、河蚌，还有一些王曼卿叫不出名字、可以下饭的河鲜，“用手一摸，就有一手的河鲜。”这是江边生活的另一种乐趣，一次淘完，过段时间，再去看看，船底又满是河鲜。
　　王曼卿特别喜欢夏天，可以恣意玩耍。和小伙伴一起，带着草席，躺在浮桥两侧，耳边传来哗哗流水声，好不惬意。兴起时，一个猛扎下去，游上一段。
　　练就一身好水性，让王曼卿在小城里一度名声大噪，他20岁左右已经救落水村民五次，大街小巷的黑板报都抄载着他的事迹。“从上街写到下街”，让年少的王曼卿很是自豪，“出门都昂着头”。
　　但当时的救人场景，王曼卿至今觉得惊险：台风天，水大风疾，浮桥随着水位的变化起伏，过桥比较困难。一人背着一捆柴，从尤溪到城里卖柴，过桥时一不小心，人和柴都掉进水里。王曼卿的家就在岸边，他看到有人落水，马上赶去救人了。江水很急，卖柴人一掉下去，就被冲出五六十米远。王曼卿好不容易抓住卖柴人，在水中托着他，用力往岸边推。当时，灵江边的江下街住户很多，江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不一会儿，有人撑着船出来接王曼卿和落水者了。
　　此后，王曼卿被更多人熟知，江下街的住户都叫他“王小弟”。江上有什么难事，街坊邻居也会想到他，他也乐于尽力。
　　如今，王曼卿有时会觉得遗憾，浮桥是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应该被传承，它附近的龙兴寺、紫阳街、古城墙都进行了维护修缮，唯独浮桥，早已不见踪影。甚至，很多年轻人不知道浮桥的存在。跟街坊闲聊，说到浮桥，王曼卿就会想，有没有可能重建一座观光性质的浮桥呢？现在的周末、节假日里，紫阳街会有很多游客来参观，如果重造一座浮桥，纳入游览行程，不是更能体现临海古城的特色吗？
　　存照
　　历史上，临海浮桥的建造集中在灵江江干，除了中津浮桥，还有上津浮桥，建于朝天门外，即现在的望江门附近。
　　上世纪九十年代，望江门大桥通行之后，古楼村村民黄美新惊叹：“桥那么长、那么宽，连车子都能过。”
　　因为对于当时的古楼村村民来说，望江门通一座公路桥，太迫切了。古楼村的村民部分住在灵江东边，部分在灵江西边。同一个村的人，被一条江隔开，东边村民的田地，都在西边；西边的村民赶集、子女上学，又都要到东边。
　　在望江门大桥建成之前，横亘在望江门附近的西门浮桥（即上津浮桥），连接两岸来往。
　　村民们对它的感情，颇为复杂。
　　浮桥带来了方便，但在黄美新看来，在技术落后的年代，这样的方便满是无奈。
　　黄美新认为，浮桥发挥了驮人过江的作用，但稳定性差，安全隐患严重。
　　大部分时间里，浮桥安静地卧在江上，不遇上风急浪高，还是稳当的，桥面三米到四米宽，两辆手拉车相向也能过。潮涨潮落时，浮桥与地面的水平距离相差三四米。“到了风大浪急的时候，在浮桥上连人带车翻下去，是常有的事。”
　　黄美新说，曾经有一人，拉着手拉车过浮桥，不巧遇到涨潮，桥面上浮，与水岸形成一个坡度。眼看着过桥了，却连人带车翻入江中。
　　黄美新早年是古楼村的村干部，退休后负责管理文化礼堂。他找了一些浮桥的老照片，挂在楼梯的转角过道，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年轻人浮桥曾经存在过。
　　编写临海《交通志》的台州古城名城研究会会长何达兴还清楚地记得，1992年7月，望江门大桥竣工后，9月西门浮桥就被撤掉了，转给涌泉镇沙渚村使用。沙渚四面环江，出行全靠渡船，有了这座浮桥后，沙渚村村民出行方便不少。直到1997年，浮桥被11号台风冲毁，不复存在。
　　再现
　　查阅资料，关于上津浮桥的文字不多，据《民国临海县志》记载，“清初经兵燹桥废，明马守岱所捐田亩尽遭隐占。”明代此桥的建造及修葺的资金来源于太守马岱所捐田亩的租金收入。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郡守闫承诏查出被侵占的捐田450余亩，重建浮桥。
　　相比之下，中津浮桥的文字记载颇为详细。书中有记载，南宋淳熙八年（1181年），中津浮桥修筑在兴善门外的金鸡岩下，由郡守唐仲友所造，桥长287米，宽5米余，具有相当的规模。建造时，以每两艘船为一组，搭以木板，成为一节，总共以船50艘，组成25节；用缆索、地锚、锚碇，将浮桥的所有船只串联，连系固定成为桥面。
　　修筑时，采用了活动引桥的方法，在桥的两端，搭建可以起落伸缩的活动引桥，将一端固定于河岸，另一端，用可随着水位上下而升降的多孔栈型式桥面，来衔接浮桥与河岸。
　　如此一来，不论涨潮落潮，就能随着晨昏潮汐的起伏，随时变换坡度不受影响而能通行。
　　在台州市博物馆二楼展厅内，有中津浮桥的影像和模型展出。模型还原了当时中津浮桥的样式和周边建筑。
　　台州市博物馆由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文物及博物馆系教授严建强设计。在他看来，浮桥的存在，不应该被历史淹没，“在当时，为临海与外界的人流往来、货物运输提供安全坚实的保障。”
　　关于中津浮桥的历史故事，也颇为感人，“在800多年前的宋代，唐仲友在建桥之前，先制成了1:100的桥梁模型，在水池中进行反复试验，以获得适应潮水涨落的浮桥型式，并示范操作，帮助建筑工人了解结构原理，然后再开始动工建造。”严建强认为，不论是从社会、经济效益，或者是故事性来说，浮桥在当地的发展史上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值得被更多人知道。

来源：台州日报

横桥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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