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菜市

禅樾堂主

我的日子，离不了菜市。温饱之余，方可闲情。因此，去菜市的次数多过去书店N的次方倍。剖过鱼肚子的手，草草一洗，亦可捧书读。生活总要两面相安，才不偏颇。

菜市有浮生百态，鸡飞鱼跳间，人群挤挨里，故事也如案板鱼肉，上演栩栩生鲜。最常见的是吵架，摊贩的粗口可谓市井一绝，少有人招架得住。挨骂的多为买者，不会吵的，边拔脚跑，边嘴里咕哝着，总想为自己挽回些门面，但嗓门也就在喉咙底。遇到厉害的，也泼手泼脚地回敬。到末了，谁都占不了上风。倒是殃及无辜的祖宗及子孙，好端端的，突然被挖出来，莫名其妙地羞辱一番。

吵架吵得不过瘾了，就上演武斗场。最厉害的一次，是有年四月，春笋正上市时。两个卖笋的汉子为争地盘，闹得凶。骂爹骂娘之后，两人便红了眼，操起削笋根头的菜刀，绞在一起互劈。我刚好路过，只见两团扭在一起的人，两把菜刀在脑袋上起起落落，发出呯呯的声音，场面格外惊心。我非江湖女侠，可以拨开人群喝一声：放下屠刀！真是吓也吓坏了，怕那菜刀不长眼，飞刀向我，赶紧走人。一路上在想，这刀砍的，把春笋都卖了，换得钱够不够治伤。

菜市还多小偷。有年冬天，记得是穿白色的羽绒衣，有几颗硬币在口袋里。秤好蔬菜，便去挖口袋。奇迹发生了，我在自己的口袋里没有任何防备地握到了一只温暖的手。一声尖叫，那只手倏的窜出，消失。我惊魂未定，顺势找去，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瞪我。我说你偷我钱，他说没偷钱还在你口袋里。我结舌，目送他晃悠着远去。

前年夏天，流行红眼病。去买冬瓜，卖冬瓜的高个汉子很酷，戴墨镜。我在想，和007一样酷啊，旁边就差个邦女郎。我给钱，是大钞。他验真伪，便摘下眼镜。我无意瞄得，不得了，象我女儿念的“红红眼睛白白毛，芹菜萝卜营养好”，眼睛红得象小白兔。这块冬瓜我没敢吃，扔了。

对于摊贩，向来缺好感，我总上他们的当。不是以次充好的卖，就是耍小滑头。譬如说，买五元的菜，给五十的找。他会慢吞吞翻口袋，先给你张五元的，遇到象我心急火燎的，捏着钱就走，过半日才想起他少找四十。这样的当上过两回，加上事后根本没想起的，不知几回，算不清。糊涂如我，也逼着学精明，去菜市尽量带兑好了的钱。这样才不遭损失，而且钱包也干净许多，不会再有粘着鸡血鱼鳞的纸币入住。

但有一日，于高高的青菜萝卜堆之间，见一位头发花白蓬乱的老妪，端着一筐丝瓜瓤子在卖。脚步颤微微的，神情之凄苦，人见惊心。摊贩们便各自左右地挪挪，均出空位来，招呼老人过来，并端凳子让其坐。我看着，便觉得市井温暖。对于处在阶层低端的人，他们的凉，更表现在表面；而内心反而有火一样的热情，和迸发的仗义。这总要比表面仁慈，内心冷漠的，所谓高阶层的人，来得真实与可敬。

最称奇的一回是，经过一卖菜老人摊时，刚好有人在问老人年龄。老人声音宏亮地回：九十三！吓我一跳，忙打量，仙风道骨一样的老人，坐如钟，行如风，让我想起武侠剧里的身怀绝技的隐士。他在日光下，一脸豁朗的笑。别人又问：这么大年纪还种菜？他呵呵大笑：我喜欢，不然会闲出病来！把种菜当作爱好，我觉得与闲敲棋子落灯花，月下小酌一样，让人觉得南山外，桃源里的闲情逸致。

小菜市，大社会。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人大多如此。总有些细节，让人心冷，或者觉得温暖。这便是人世的两端，统一而矛盾，固执的存在。

无名

和尚  你对菜市  如此  熟悉 ？是不是每天都要去买菜啊  
成家庭 主妇了 ？   这可 不对不住你堂主  的 名号啊

禅樾堂主

呵呵，也曾买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