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遇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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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蜷窝在床上，伸手拉了拉被单，盖住赤裸裸的身子，神情黯然下来。男人已经穿戴整齐，伸手去拉门时，停了一下，又走回床边，俯下头在她脸颊上咂了一下，掏出一沓钞票，放在床上，说：“乖，去买些衣服吧，买完衣服就回来，外面不安全，别到处乱走。我走了，要听话哦。”
　　巧巧一动不动，等男人走了很久，才懒洋洋地爬起来，为自己点了一支烟，刚吸上两口，一连串的咳嗽，掐了，走进卫生间去，洗了一个长长的冷水澡。
　　巧巧很介意别人说她被人包养，甚至他们只拿眼看她时她经常也会那样想，之后便自个儿难受起来。她经常将自己关在屋里，偶尔出去一两次，也是买完东西就匆匆回来。因为她总感觉到很多目光在盯着自己，用别样的眼光看自己，即使她也明白实际情况并非她所想，但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这些想法。
　　巧巧洗完澡出来，偶然间发现阳台上站着一只猫，长长的尾巴拖在地面上，蓝幽幽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巧巧首先吓了一跳，然后她缓过神来，慢慢地走过去，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只猫。这是一只看起来很老的猫，其毛发凌乱不整，有些地方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有些地方甚至脱了毛，露出白色的皮层。巧巧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她扬了扬腿，诈踢一下。猫闪到一边，却蹲在那里不动了，无论后来巧巧怎样吓唬，它只把尾巴夹在后退之间，缩起脖子，拱起身子，如一只巨型的蜗牛壳。
　　巧巧也懒得理了，她往里屋走去时随手将通往阳台的门关了。巧巧特意用了一些力，将门甩了一下，嘭的声音里听到了猫的惊叫声。
　　喵——尖尖细细的声音，多么熟悉的声音！巧巧以为自己听错了，回想一下，然后她打开门，阳台空空。她一个箭步扑到阳台去，睁大了眼睛往楼下看。看见了，猫正在沿着下水管道往下溜，到了地面，顿了顿，然后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悠悠地走进了一片小树林里，不见了。
　　巧巧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看楼下来来往往的很多车辆，又看了前面的街道渐渐多起来的霓虹灯，也没看见猫。突然抬起头来，第一次注意到城市的上空竟然找不到一颗星！怎么会没有星星呢？后来渐渐明白了，不是没有星星，是城市上空那一片有如被火烧出来的红光，遮住了星星。光也能遮着光，真奇怪。
　　巧巧回到房间里，随便吃了点面包和牛奶，掐了灯躺在床上。又是一个人，偌大的房间里，巧巧感到有些孤独。男人一周来一次，完事了就走，仿佛是过客，这一次听说又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样也好，少一次赚一次，巧巧苦笑着。
　　这一个夜里，巧巧又做了那个梦。
　　自从跟了男人以后，巧巧几乎每一个晚上都做着这样的梦。巧巧梦见自己奔跑在家乡秋后空旷的田野上，田野上风干的稻草一大片一大片，天鹅绒毛般的阳光到处倾洒。巧巧最后躺下来，身下是暖和柔软的散发着干草气味的稻草。然后她闭上眼睛，张开四肢，感受天地的广袤辽阔。就在这时，脸被一小块软绵绵的东西碰了碰，睁开眼来，就看见了小辉歪头抬腿地站在自己的脸边。还有他，他正在斜着身子躺在自己的另一侧，一只手支撑着歪过来的头，脸正好与她的脸在一条平行线上。然后他俯下脸来，小辉调皮地在耳边尖尖地叫了一声……
　　每次梦到这里，巧巧便醒了，这一次也不例外。醒来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又不禁潸然泪下，一幕幕的往事袭来，挡也挡不住。她突然很想念小辉，这种想念来得那么强烈而又充满伤感。小辉是一只猫，她给起的名字，是她送给他的，他叫辉。她恨这个叫辉的男子，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当初，她是多么爱他啊。也许爱得越深，到最后恨得也是越深吧。那个时候，她相信他也是爱着她的。多少个灿烂的午后，他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两边满是麦花的长满杂草的小道上，闻着浓郁的花香，后边紧跟着一声不吭的小辉。多少个宁静的黄昏，那一道月亮形的草坡，背靠背，看熟透了柿子似的夕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小辉则在一边顽皮的跳来跳去。还有多少个有月亮夜晚，她躺在他的怀里，尽情地闻着他衣服上那种干净清爽的味道，任他粗糙的五指梳子一样在她的长发里梳来梳去，调皮的小辉用它柔软的脚底碰她的脸，还用长长的胡须蹭着她的脖子和耳朵，鼻子里发出如小型发动机一样的哼哼声……
　　辉后来要进城，临行前巧巧要他带上小辉，辉不干，说人生地不熟的怕小辉受委屈。巧巧就说：“带上它，你就不会把我给忘记了的。”辉犹豫了一下，带上了，但不久，辉还是把巧巧给忘了。辉打来电话说：“我要跟老板的女儿结婚了，你把我忘了吧。”然后咔一声挂断了电话。巧巧再拨过去时，那边却嘟嘟了好长一会，才有人喂的一声，接着却说：“这里是公用电话，傻B！”
　　巧巧捂着脸哭了，那一刻她感觉天塌下来了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辉进城没几个月，整个人儿都变了，脱胎换骨似地完全变了。以前听别人说城市是个大染缸，难道城市真有那么坏吗？
　　巧巧哭过之后，决定进城看看。她收拾了一些行李，不顾亲人的劝阻，踏上了开往城里的列车。她原本或许也是想去找辉的，但这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只是想去看看。或许是旅行散散心，或许是别的什么，她说不上来。后来，在城里的那段举目无亲的日子里，巧巧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辉，而每想起他一次，便也恨了他一次。到后来巧巧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了。再到后来当她感觉到她对他的只剩下恨时，她遇上了男人。四十多岁的男人，光秃的头，孕妇一样的肚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巧巧也并不缺钱，从家里带来的钱足以让她在城里生活一年。但巧巧二话没说还是跟了，巧巧这样做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辉看看，她巧巧跟了这样一个男人！他有天会看到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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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巧巧躺在那一张偌大的床上，她想起了小辉。小辉见证了她与辉曾经的爱情，虽然她现在恨透了辉，但她却还是爱着小辉的。小辉是无辜的，而且小辉原本就是她的，自己的东西自己不爱，还等待着什么人去爱？巧巧突然后悔当初硬让那个该死的辉把小辉带进城，那样朝三暮四的人怎么能照顾好小辉呢？接着巧巧突然想起昨晚上的那只猫，它会不会就是小辉？它们的声音是多么相像啊。但又连连否认，不会的，虽然时隔一年有余，但小辉决计不会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就变得那么老的。而且尾巴也不像，小辉的尾巴是直起来的，尾尖在背上弯了一个很好看的勾，就像一只巨型的问号。那只猫的尾巴却是如扫把一样在地板上拖着。
　　这样想之后，巧巧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刷牙洗脸，出来换了一身衣服，随手取下吊钩上的提包，走出门去。到了门口又返身回来，取了一副特大号的太阳镜戴上，朝离家不远的地下商场步行而去。
　　巧巧在那里买了一件裙子，两条牛仔裤，还有内衣胸罩之类的东西，出来已是晌午，太阳升得老高，明晃晃的光炽烤着地面，路边摆满各类卖冰棍冷饮的小摊。巧巧双手拎着东西，满身流汗地走着，突然听到一句：“咳，美女，吃不吃冰棍，一块两块的都有。”
　　巧巧以为有谁在说她，回头看看，却见行人如织，各走各的路，哪里看得出谁刚说了话？回过头继续走路，却总感觉到有双异样的眼睛贴在自己的背后，怎么逃也逃不掉。后又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跟踪着自己，回头时，只见行人依旧。知道这是自己内心在作祟了，但还是疾步起来，好不容易到了住所的门口，松了一口气，拿钥匙开门，闪身进去，回头往外瞧瞧，却见门口站着昨晚的那只猫！
　　巧巧呆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让到一边，猫走了进来，径直往楼上而去。巧巧急忙关好门，跟在猫后面，也上了楼。上得楼来，见猫已蹲在了沙发上，面朝外，蓝幽幽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小辉。”巧巧轻轻叫了一声，又笑道：“你不是小辉，你叫什么名字？”走了过去，将两袋衣服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侧身看着猫。猫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巧巧扑哧一声笑了。“小东西，从哪里来的？”猫一动不动。巧巧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猫欠了欠身子，之后却眯起了眼睛，大了胆地拿头往巧巧的手心手背蹭。
　　多可爱的一只猫！
　　巧巧决定给它洗个澡。她双手把它抱起来，走进卫生间去，取了一个大盆子放在地上，注入凉水，把猫放进去。猫乖乖地立在那里，任凭巧巧怎样摆布，它似乎丝毫也不想到反抗。水刚好浸到它的肚皮，它的头一直转着寻找巧巧的手，然后撒了娇似的蹭着，鼻孔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巧巧首先弄湿了它的身子，然后拿香皂抹了一遍，用一把梳子给它梳理毛发。结成小块的毛发梳子一下去便卡住，巧巧一点一点地弄，弄了大半天，总算给它弄完了。然后将猫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拿毛巾擦掉它身上大部分水，又用吹风机吹干它的身子。一看之下，竟然是一只年轻漂亮的猫了！虽瘦了一点，但却更显出了一份骨感与纤弱的美。
　　“不知道小辉现在怎么样，如果还安在的话，也有它这般大了吧。”巧巧想着，不禁又一阵伤感袭上心头。
　　于是决定不去想小辉了，她看着猫，突然决定把它留下来。她从冰箱里取了一小块面包，几块干鱼片，和少量的牛奶一起放到一个浅盘里，浅盘放在猫面前。猫吃了，吃得很认真。巧巧在一旁看很开心，将它留下的想法就更迫切了。猫吃饱了东西，却并没有流露出要留下的意思。它用小小的红舌头舔了舔嘴角，望了巧巧一眼，然后转过身跳下沙发，小跑着到了窗前，一个跳跃到了窗口上，转眼不见了。
　　猫走了之后，巧巧才缓过神来，“哎”一声，突然觉得这房间空荡荡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耳边尽是自己的这一个唉声。于是倒头睡下，原本是想休息一下，不料竟真的睡了过去。
　　又做了那一个梦，同样最终被小辉的尖叫声惊醒。醒来感觉到真有一小块软绵绵的东西在碰自己的脸，睁开眼来，看到那只猫歪头抬腿的站在自己的脸边。巧巧笑了笑，对它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装睡。猫俯下头来，长长的胡须蹭着她的耳朵脖子一带，鼻子里发出如小型发动机一样的哼哼声……
　　热泪一下涌出了巧巧的眼眶，很块往耳朵方向流去。猫蹭蹭，停下，明显它已经感觉到了异样。巧巧坐起来，一把将猫楼在怀里，一会，将它放开，泪还在流着，两手揪住它两只耳朵道：“你是不是小辉，你是不是小辉？”猫尖尖地叫了一声。巧巧松开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进卫生间洗了脸面，出来换上衣服，抱了猫匆匆跑下楼去，打开楼下的门，放猫出去。
　　猫回头看了看她，然后转过头小跑着进了热辣辣的阳光里，沿着街一路小跑。巧巧紧跟在它后面。上了大街，右拐转入一条人迹稀少阴暗的胡同，一直向前，不一会从这小胡同出去，竟到了城市的中心。只见行人如蚁动，熙熙攘攘。巧巧双眼一直追随着猫，见它在如此高密度的人群里依然穿梭如流，正待着急着自己跟不上去，猫却在一个卖冰棍的小摊前停下了。
　　巧巧也一下呆在那里，因为她突然看见那里正坐着辉。
　　辉黑瘦了许多，头发也短了，汗衫是新买的，看起来有点大。巧巧心里有点乱，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却没有以前想像的见到他时要狠骂一顿的心情。她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正要过去，却见辉的旁边正站着一个女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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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正在低头给人找钱，巧巧过去，站在他们的对面。那女子微笑着问了一句：“小姐，想要点什么？”巧巧看了一下那女的，一般的相貌，穿一身朴素的衣服。巧巧不回答，拿眼看着辉。辉抬起头来，也微笑着问了一句：“小姐，想要点什么？”低下头去找钱，很快又抬起来，惊讶地看着巧巧。顾客不满地用手敲着冰箱盖，辉缓过神来，匆匆找了钱递过去。
　　“你……怎么来了？”辉似乎要站起来，旁边的女子伸手扶了一下，他看了女子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推了一下她的手又坐下来。
　　“来了。”巧巧面无表情，隔了一段又说：“小辉好吗？”
　　辉看看脚下，弯下腰将小辉抱起来，不回答好不好，却说：“你…还好吧。”
　　我能好吗？巧巧在心里想着，眼前浮现出了与男人的种种场景，心中一阵悲痛，又一阵愤恨，一股热泪就要涌出来，转过脸努力眨了几下眼，忍住了。回过头来，看见那女子在看着自己，就摆了一副轻松的样子，对辉强笑道：“你也真是的，把人家晾着了，也不给介绍一下……咳，我是辉的老乡，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原本专著地看着她，没想被问了一句，愣了一下，但很快道：“小晴。”
　　“嗯，小晴，可以喝你们一杯冰凉茶吗？”
　　“当然可以啦。”小晴推开冰箱盖，取了一杯冰凉茶递过来。巧巧接过冰凉茶，取了钱要放在冰箱盖上，小晴伸手挡了，说既然是辉的朋友哪能给你付钱。巧巧将钱往小晴手里一塞，将她五指合拢，又用力一握，无声地走了。小晴在后面哎哎地叫，她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地走起来。
　　回到住所，嘭地将门一甩，上得楼去，一脚将挡在前面的皮椅踢翻了。“我叫你挡路，我叫你挡路！”又朝那沙发揣了一脚，气呼呼坐下来，想着刚才的事，越想越气，那个该死的辉，哼！就也恨起了自己的懦弱来，原本想好了要在那小晴面前羞辱他一翻的，没想到最后却是自己匆匆溜了回来！之后抓起茶几上的电话，一阵火急地打电话要男人回来，那边男人却说正忙着呢，挂断了。巧巧再打过去时，男人却火了：“我说过没事不要打我手机，知道吗，你应该清楚你是什么身份！”
　　巧巧突然软在沙发上。是啊，自己算什么东西，顶多只是人家的玩物罢了。一时感到无助，放开了声音哭起来，将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委屈都化作泪哭出来。到了傍晚，红肿着眼靠在阳台上吹风，一时倒觉出了某种释然。于是抬起头，天色未晚，天空并没红透，看见在家乡的方向上，竟有一颗孤零零地星在幽幽闪着光！
　　巧巧突然很想念家，想念家门前那一片麦田，那一片干净的河滩，屋后月亮形的草坡，那一片竹林……随处都可以乘凉，躺着，坐着，看星，看月，多好！
　　楼下突然有人在招手，巧巧指指自己，那人点点头，巧巧就跑下楼去，开了门，竟是小晴。两人对视着，都无语。之后小晴将一个信封塞给了巧巧，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巧巧匆匆跑上楼来，拆开信封，取出里边一张浅蓝色的信纸，坐在沙发上读起来。
　　巧巧：请容许我这样直呼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就是巧巧，不要问是谁告诉了我，也不要问我怎么找来，我来只想告诉你三件事。第一，辉很惨，他一年前因工伤右腿残废了。第二，他并没有结婚，他骗了你，是不想让你为他所累。第三，他一直都在爱着你。巧巧，辉是一个很好的男子，他很坚强，腿残了之后他就一直卖冰棍。我也是从乡下来的，在卖冰棍的时候才认识了他。我承认我很爱他，他也待我很好，但我知道他真正爱的是你，你也一定很爱他对不对？所以，去找他吧，巧巧，也请放心，我会很好的。祝你们幸福！
　　——小晴。
　　巧巧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手中的信纸掉了，缓过神来，却如在梦中。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去，站在水龙头下，将水拧到了最大，试图洗掉这一年来不堪回首的记忆。
　　洗了澡出来，巧巧取出昨天买的裙子，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从床底拉出一个皮箱，拍掉表面的灰尘，打开，换上了从家里穿来的那套衣服。出门来，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了小晴留下的那个地址。司机倒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看了她一下，但还是开起车来，半个钟头后，到了一条破烂的街，停车，说车不能开进去了。
　　巧巧付车费下了车，昏暗的灯火里看得出前面是一片破旧的房子。她踩着坑坑洼洼的土路，走了进去，惊讶地发现里面原来另有一翻天地。狭小的巷道两边摆满各类小吃摊子，空气中弥漫着油味卤味以及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汗馊味和劣质烟味，男女老少各类人群走来走去，操着各地不同的口音。
　　这原来是一个民工聚居地，地方虽不是很大，但巷道门牌杂乱，想找到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巧巧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巧巧有些着急，又问了另外一个人，那人问巧巧所找之人相貌体态如何，巧巧想了一下，说是个瘸子。那人哦一声就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房子说那就是了，上二楼左拐第一个门。
　　巧巧走了上去，站在门前，门里的灯还在亮着，灯光透过纸糊的门缝泄露出来，在她身上划了条淡淡的光斑，如透明的一个伤口。眼泪不知不觉地往外涌，但又一想万一里面不是辉呢？忙将泪擦了，调整了一下情绪，小心翼翼地在那门上轻轻敲了三下，没动静，又敲两下，听到房间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接着门“吱”一声打开了，里面的灯光一下照得她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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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开得眼来，只见门里正站着辉，双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巧巧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手在他肩上用力地捶打着，痛苦来。辉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她怎样打怎样哭，之后轻轻将她推开，手横过她脑后，搂住他另一边肩膀，一步一拐走到房里，坐在床沿上。小辉这时不知从哪一下冒了出来，尖尖地叫了一声，跳到巧巧的怀里，头拱着蹭着。
　　巧巧手抚着小辉，肿着眼看辉已安上了假肢的小腿，又看看他消瘦的脸庞，头靠到他肩膀上，一手环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又不禁嘤嘤了一阵。哭过了，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辉，咱们回家，明天就回！”
　　辉看着她，双眼也红了，却说：“巧巧，我腿残了，会拖累你一生，不会给你幸福，你不后悔吗？”
　　“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怎么会后悔呢？”
　　辉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之后两人皆泣不成声。小辉已悄悄退到了一边，安静地坐下来，看着，不吭一声。
　　第二天一早，巧巧帮辉收拾行李，也不想再去那男人的住所收拾什么东西了。辉没有太多的东西，一个背包就装完了。巧巧装好了一切，将背包背到自己背上，牵着辉的手走出来时，晨雾还未散去，后边紧跟着小辉。路边是些人工修剪的齐整整的树，还有沉浸在晨雾中的楼房。一年多来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现在看着，不禁就想起一年多来的种种，想起来又不禁打了个寒噤，偷眼看辉，见他一脸的平静，突然觉得很是对不住他。经过一个垃圾筒时，伸手掏出了那把钥匙，甩手扔了进去。
　　到了车站，买了票等车，不经意间看见了小晴。小晴正向自己和辉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到了跟前，微笑着道：“买好票了吗？”巧巧注意到，小晴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不禁有些同情起她来。
　　“买好了，就等车了。”巧巧说。
　　小晴将袋子递过来，袋子口扎得很严。“这些东西，给你们到车上吃的。”
　　巧巧接了过来，刚说声谢谢，这时车进站了，巧巧就拉了辉的手，上了车。车厢里人员稀少，巧巧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辉坐在她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小辉调皮地跳上跳下，一会跳上巧巧这边，一会又跳上中间的小桌，跳到辉的膝盖上。
　　窗外，小晴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一层玻璃远远地看着他们。车准备开动时，巧巧突然看见她眼里溢出了泪。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同时发现有一个背影正一拐一拐地向小晴跑去，定睛一看，不禁惊呆了，那个人竟是辉！他什么时候下的车，自己怎么没感觉？
　　车门咔一声关上，列车很块开动起来，缓缓地向前驰去。辉跑到中途，突然停下，回过头来。巧巧的泪在那一刻决了堤一样汹涌而出，她拿手咚咚拍打着窗玻璃，又绝望地垂下来，额头靠在上面，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辉。泪水蒙胧中，她看见小晴向辉跑来，然后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列车驰离了车站，高速运行着，车窗外掠过一幢幢楼房，驰出城外，天突然下起了小雨，车窗外迷蒙的一片，风挟裹着雨点扑进窗来，风吹干了她的泪水，又湿了她的脸颊和头发。她后来从那个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盒装饼干，两瓶鲜橙汁，一枚戒指和一个发卡。她将戒指和发卡拿起来，看了看，笑一下，将发卡别到自己头发去，将戒指套到手指上。猫伏在小桌上静静地看着。巧巧伸手将它抱在怀里，踢掉脚上的鞋，缩起脚，窝在坐位上睡着了。期间醒过来一次，记得是伸手关了窗之后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早晨，雨已经停了，列车还在飞驰着，太阳暖暖地照着她的窗口，照着她的全身，她睁开眼来，白色的阳光里她注意到了怀里的小辉翻白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