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江口的水上“捞金族”（有图有真相）

快乐心情 · 发表于 2010-12-24 15:00

椒江入海口的三山码头有一群人，他们为生计每天趴在轮胎上，漂浮在江面，用强力磁铁捞水中的废旧金属。有时，他们也大肆偷窃船上的货物。码头工人“驱之不去”，边防警察“抓之难罚”。昨天，本报记者深入暗访，走近——

　　本报记者徐慧兴文/图

　　眼下入冬已深，即使天气晴朗，江南冬季的湿冷也丝毫没有减弱。在椒江口的三山码头一带，江风带着湿湿的冷意，钻入人们的领子、袖子，若有人衣服穿得不够厚，经不住冷，往往要瑟瑟发抖。而在冰冷的江水里面，有一群人似乎将冬季的冷忽略了，他们匍匐在充了气的汽车内胎上，双手当桨，双脚蹬水，游曳于停靠在码头装载废旧金属的货船边。

　　这个群体大约有16个人，他们头戴安全帽，身穿防水衣裤，手里握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盘子大小的强力磁铁。每当码头有运输废旧金属的船只卸货装货，他们就悄悄出动，游水百来米，到船只附近，用磁铁搜寻装卸时不慎散落水中的旧金属。关于他们，有人认为可怜，因为他们生活艰辛；有人认为可恶，因为他们有时也向船只伸出黑手，偷窃船上的物品。

　　昨天，记者到三山码头，走近这个群体进行暗访，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进行了了解。

　　潮涨而息，潮落而作

　　昨天上午9时，记者到码头蹲点，等待这群“捞金族”的出现。码头工作人员老金告诉记者，这个时候还是涨潮时间，江水较深，“捞金族”一般不会出动。他指指不远处的一个寺庙，“那里有个八角亭，现在他们估计都在那里打牌。”

　　老金说，打牌是“捞金族”平日里唯一的业余活动。根据老金的指引，记者来到三山村寺庙边的八角亭，尽管没有看到打牌的人，但远远地看到亭子边上停放着几辆三轮车，每辆车子上都放着一个很大的黑色汽车内胎。

　　亭子里，3名中年男子坐在长椅上，默默注视着江面。

　　“老乡”，你是哪里的？”记者随意找了其中一个，以闲聊的方式开始了询问。和记者答话的男子姓李，今年50岁，安徽人。他告诉记者，自己在码头当“捞金族”已经有两年时间了，几乎每天都下水捞废旧金属。他们主要的“工作”区域是码头平台下，靠近装货船只的位置。涨潮的时候水满，码头平台下的空间小，人进去比较困难，潮水稍退，他们就可以开始“捞金”了。

　　此时此刻，他和他的同伴们正在等待退潮时间的到来。

　　比打工强，但要看运气

　　老李说，他来台州已经有很多年了，厂里也去过，工地也待过，后来听说在江面上捞金属很赚钱，就跟着老乡到了三山码头。“我们打工干体力活，强的一天百来块，但大多数时间都只有几十块钱。”他说，他家里好几口人靠他养活，光是打工过日子，家里经济很困难。

　　“捞废铁比打工强，基本上每天都在百元以上，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挣五六百。”老李说，这几年来，他在江面上漂，收入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家里原先的矮脚屋现在也已经换成了小楼房。

　　他有个儿子在读大学，每年的学费都是靠他在江里“捞”上来的，“儿子今年读大二了，他上大学之后我就不敢多抽烟，大学里开支大，尽量把钱省下来汇给他。”他说自己每两月给儿子和家里汇一次钱，没有告诉过儿子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怕儿子在同学面前感觉自卑。“其实我们这一行和拾荒的性质差不了多少。”

　　老李指着三轮车上的装备给记者介绍，一个旧车胎上面盖两个蛇皮袋，一块强力磁铁和一身防水衣，这些装备加上小三轮车，一共600来块钱，这就算成本了。要下江“工作”了，先放下轮胎，将铺了蛇皮袋的一面朝上，然后带着磁铁趴在轮胎上，手脚并用，向码头游去。到达货船附近之后，将手中的磁铁沉到水里，水下的废铁会被吸住。

　　这帮“捞金族”大约有16个人，是一个团队，相互帮助，共谋利益。“有时候运气好吸到近千斤废铁，一两个人拉不上来，大家就会过来一起帮忙。拉葫芦过来绑吸住的铁块，使其成悬浮状，然后拉到岸边，得了钱，大家分。”

　　10时18分，潮水略退，老李的几个同伴抱着车轮胎从离亭子不远的一处垃圾堆下水，蹬动双脚，朝100米外的码头游去。

　　捞水里的，也偷船上的

　　三山码头，名字只有一个，但上货卸货的小码头却很多，从八角亭沿着江畔的路走了约300米，一处小码头的塔吊正在作业，将岸上的废旧金属抓放到货船里。整个作业过程中，许多废旧金属散落到江水里面。

　　谈到“捞金族”，码头工作人员每一个都表示愤恨。“他们捞水里的也就罢了，还要拿钩子伸到船上，偷船上的金属，大白天的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明着偷！”

　　受货船船员的邀请，记者登上正在装货的船只。船上一位管理员告诉记者，此时货物开始装船才一会儿，在船边的平台下已经有几个“捞金族”在“工作”了，但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水里的金属，而是船上的。

　　记者看到，几个很大的麻袋铺在船舷和码头平台之间，将船和码头连为一体，麻袋上方是来回传送废旧金属的抓斗。管理员说，铺了这层麻袋，是为了消除船舷和平台的夹缝，减少金属掉入水中，但是这些“捞金族”总是从下面将这些麻袋捅破，将落在麻袋上的金属钩入水中。在船上，记者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一位船员说：“尽管动作很明显，但这已经算是在暗处了，如果你看到他们明着偷，那就知道有多夸张了。”

　　几分钟后，船上的管理员就跑过来拉着记者到船头，用手指向靠江的船舷，“你看，这就是明着偷，多猖狂！”顺着所指的方向，记者看到两个“捞金族”一个站在轮胎上正用铁钩将一团铁块往外面扯，另一个则帮忙扶住水面上的轮胎。看到记者用相机在拍照，两名“捞金族”急忙从船边离开，往远处游去。

　　据船上的管理员称，这些人每人每天连捞带偷起码弄走价值500元的废旧金属。

　　不能得罪，要遭报复

　　几名码头工人得知记者来调查“捞金族”的事情，特地赶到码头向记者诉苦：“这群人太猖狂了，他们偷船上的东西，我们去制止，结果当场挨揍，当晚船只也遭到报复了，连船上的雷达都被拆了。”

　　码头工人不愿意透露姓名，他说担心遭报复。前段时间，多艘货船停在这个码头，有的已经装好货物了，准备等几条船都装满一起出发，装货过程中，“捞金族”自然而然出现了，“当时我和另一名工友下去制止他们偷金属，他们就朝我们动手了，几脚踹在我的背上和腰上，我当时感觉自己骨头都断了，现在还隐隐作痛，对这些人真的没办法。”

　　船上的管理员说，一旦惹了这些“捞金族”，他们会记下船号，然后趁着夜晚船上人少，偷偷爬上船，大肆偷窃船上的金属。不仅是金属，船上的各种设备也会被他们拆了拿去卖掉。他说，自己的船上已经遭殃多次了，导航雷达也被偷过。“无奈，我们现在只得将雷达用电焊焊牢了。”

　　此外，记者也了解到，“捞金族”有时候上船后并不急着将船上的废旧金属运走，而是统统扔进水里，等到船开走了，他们再用磁铁慢慢吸上来，然后运上岸，送走卖掉。船员告诉记者，这样做，这些“捞金族”正好可以钻法律的空子，因为偷窃不到2000元还不能构成刑事责任。

　　抓之难罚，赶之有险

　　“捞金族”爱玩“游击战”，躲在暗处较多，趁人不备又会进行大肆偷窃，让码头上的人们感到头痛。“我们即使将他们抓住了也拿他们没办法，不能打他们，骂骂又没用，扭送去公安局又怕遭他们报复，放人又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现在，多数码头工作人员遇到“捞金族”时，就略略驱赶一下，只希望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也有些船员说，其实这些人大多是外来打工者，而且家里生活压力比较大。“捞废金属利润很高，但也比较危险，虽然憎恨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但是也替他们感到可怜。”

　　老金告诉记者，这些“捞金族”通常有两个据点，一个是上游的八角亭，一个是码头下游处的矮树林，从八角亭下水，捞金属，然后送往下游矮树林一带运上岸，运到三山村里。他说以前还看见过讲本地话的人指挥他们运这些废旧金属，所以怀疑他们其实是在帮别人“打工”。

　　昨天下午，记者联系了海门边防派出所所长施家兵，他说，处理“捞金族”一直是一个难题，他们接到的举报不少，抓也抓了很多次，但处罚起来比较有难度，“他们偷窃的案值比较小，定性难，抓过来后很快又得放掉，然后又回到那里重操旧业。”

　　同时，他介绍说，这个群体人数不少，又都是在水上行动，看见警察过来了，就会往江面深处游，这样很容易出现危险。根据目前的状况，边防公安已经向政府部门作了汇报，针对这一现象的专项整治行动在不久之后即将展开（台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