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山大裂谷断想

黄岩百晓

谁也不晓得，上天为什么要发一次坏脾气。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岩浆迸溅，热浪逼灼。继而，天昏地暗，山崩地裂。

终于止息，终于平静。

6000万年前的一次巨大的花岗斑岩山体的崩塌，造就了一条大裂谷。如今，安静地卧养在富山乡。

依山就势，蜿蜒而上。沿着盘山公路，我们得以亲近富山的肌肤。天开一线，山露一峡谷。我们弓身钻进裂谷，如步入幽深的时光隧道。入口处，阴风飕飕。谷中，黑黝黝的，静悄悄的。裂谷纵深30多米，两壁削立，逼仄处，仅容一人侧身方可挤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一时间，只得停下笑谈，顿觉呼吸凝重，亦有脚下生寒的惊恐。

裂谷出口，一角蓝天。冬日的暖阳，从隙口轻轻泻落。太阳的光芒，穿过云层，透过林梢，像一条闪烁的光带，泼洒在整个山崖。墨绿的松，葱茏的竹，酡红的枫，深深浅浅，高低错落，各有风骨又相映成趣。最喜，山风从林子里钻出来，送来林涛愉悦而低缓的轻吟，好像整座山都摇晃起来了。

好大一片竹海！

也许风儿多事，怜惜山顶的空寂，不辞劳苦从远处的旷野捎来细密的土层；也许雨水多情，将崖上的荒瘠耕成绿畴；也许鸟儿殷勤，从千山万水外衔叼种子，落地，生根。

阳光恩准了，时常装模做样地巡视山谷。就有那么几颗种子，在泥土中喷薄，怯怯地探出头来，露出那么一抹鹅黄，继而就冒出小尖塔一般的笋芽，顶着黄绿的绒帽。在潜入的夜雨中，一节一节拔高，终至亭亭玉立。竹根纵横盘结，火烧不尽，刀砍又生，几百年，几千年的挺进中，清瘦而高崛，青翠又挺拔的毛竹，蔚然壮观，终成一林。怪不得，那山路上就有“古壁修簧”的摹刻。

有山皆图画，无水不文章。

一条婉约的瀑流，挂在竹林的前方。自几十米高的崖顶坠落，映照蓝天，映照修竹，映照云影。她轻盈而不娇柔，她浪漫却不轻佻。烟笼苍翠，依稀可闻泠泠作响，恰似丝竹齐鸣管弦合奏。似乎还有不知名的山鸟，凌空掠过。喜滋滋地站到瀑流下，与碧水与修竹来一次深情拥抱。正可谓：山风吹过处，但见天水来。息了功名心，笑谈复盈盈。

继续前行，便是“天坪餐秀”。一坪椭圆形巨石，大约二十多平方，坦荡如砥。坪上裂缝沉沉，隙生苍苔。放眼远望，暮色已经从苍茫群山中升起。远处的山峰，半隐在氤氲迷离中，像一座天然的屏障，也似一座艺术的长廊。苍褐的山石，分明就是润玉安详。而近处，风悠悠空谷来兮，斜阳几寸，蒹葭一丛。

一会儿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一会儿置身于山崖的阴影中，我忍不住要抚摸这一片草木和山石。《辞海》上说，丰厚充满之谓富。我深深地赞叹，造物的神奇。凭坚韧战胜磨难之后折射出来的顽强力量和茁壮生命，岂不是大自然的“富”？

《庄子》云，有万不同之谓富，即拥有不同的人生经验和经历叫做“富”。这个下午，有朋从远方来，摆脱了俗世琐事，捐弃了浮名浊利，一起在崖边听风，在林间寻句，又何尝不是人生的另一种”富”？

来源：今日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