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尽的俗世奇艺

乘风

——第七届温岭文博会见闻录






在这个信息迅如疾风的时代，铺天盖地的新闻和消息，你不想知道都难。每年文博会，发到微信朋友圈里的相关链接总会早早地敲起锣打起鼓，唯恐全世界不知道似的扯着嗓门喊：这里有好看的好玩的好买的，赶紧来吧！

女人，似乎天生具备比男人更强的好奇心和购买欲，但我却似乎并不像个女人，不为所动。所以往年别人在谈论文博会，我的态度都是充耳不闻，心想温岭这样一个小地方，还能办出什么气势？倒是女儿心痒难耐，因为她作为小记者参加了“走进文博会”的采访体验活动，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很是期待。

今年的温岭市第七届文博会在温岭市会展中心举行，时间从10月18日至21日。女儿是小记者，我是随行。原本想跟着随意逛逛，却不料收获颇丰。

文博会上展出的有特价图书、民间工艺品、古玩收藏品、书画作品、重点文化企业产品、市内外文化精品、盆景、奇石等。无论哪一个区域，都让人流连，让人舍不得离开。

而让我们的脚步停留最久的，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馆，它汇集的是本地特色，具有地方代表性。非遗馆集展演、展示、体验、交易为一体，有传统美食、手工艺类、民间美术、医药等非遗项目，展示了温岭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瑰宝，令人叹为观止。

浙东民间手工艺：灰雕艺术

一进非遗馆，女儿的目光就落在了中心位置，因为那里聚着一堆小朋友，围坐在一张木板架起的大长桌边。女儿探头探脑地挤进去，目光立刻被抓住，脚步仿佛粘住了似的，再也挪不开。一看，那些小朋友的双手都沾满了泥沙，其中一只手还拿着一个铲子，正玩得不亦乐乎。难不成这是沙雕？

疑惑间，一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告诉我们这是灰雕。接下去，我们就聊起了这个话题。

灰雕，是浙东民间手工艺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以往祠堂、寺庙、道观、宅邸、亭台等建筑，都会用到灰雕装饰。当时，灰雕和砖雕、石雕、泥雕、木雕等在建筑艺术里相得益彰。

灰雕最主要的原材料“灰”，事实上是取自海里的贝壳（主要是蛤蜊壳）经过高温煅烧而成的粉末，本地俗称“蜊灰”。温岭灰雕非遗传承人潘云平说他的灰雕原材料用的是“麻筋灰”。所谓“麻筋灰”，顾名思义，就是“蜊灰”配以水和破麻袋的麻筋，反复搅拌而成。惟其如此，做出的作品才不会在风干或晒干后出现裂缝或走样。

潘师傅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拿着批刀创作起来，不经意间，一只金鱼便跃然板上，很有浮雕的艺术效果。他说，真正做灰雕的师傅，都是因地制宜、现场创作的，会根据需要决定用圆雕（可以多方位、多角度欣赏的三维立体雕塑）还是浮雕（靠透视等因素来表现三维空间但只凸显在平面上的雕塑），这样的灰雕才会和建筑主体以及周围环境相互融合、浑然一体。

在现代建筑里，灰雕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但是，潘师傅还是默默坚守着这门手艺，只为传承和保护非遗文化。

与手编凉簦传承人的亲密接触

玩罢灰雕，女儿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当她听见边上一圈人欢呼，还有几个举着手机拍照、录视频的时候，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目光聚焦处，只见一双古铜色的手在一个貌似帽子的模型外上下翻飞，没等我看清楚，一圈帽沿便已经编好。

这位手速极快的中年男子是温岭手编凉簦的非遗传承人，石桥头杨家村张志祥，在编的帽子名叫“凉簦”，是农民在干农活时为防烈日暴晒而戴在头上的一种凉帽。

制作凉簦的主要原材料是筻竹，须选用竹龄2年以上的摇丝竹，再经过巧妙地劈篾、精细地分离、耐心地刨刮，使每支摇丝竹分离成一样大小的竹篾，然后通过模型，按六角形的形状编制而成，接着在内模和外模之间充填上一层薄薄的棕榈须，最后还需要用胶水黏合，压模，再涂上清漆。全程每一道工序都是纯手工完成，且全凭敏锐的手感和丰富的经验。

张师傅面前的展板上有五六顶凉簦，标价个个不同。细细观察之下，发觉其差别在于编制一顶凉簦时所用的竹篾宽度。竹篾宽度越大，六角眼越大，所用竹篾数量越少，价格就越低。反之，则不同。比如使用宽度仅1毫米的竹篾去编制，一顶凉簦需要260根竹篾，价格竟然标到2000元一顶！真可谓“贵族凉簦”。价高的凉簦往往“外子”（外模）用的是篾青，“里子”（内模）用的是篾黄。而价格一千元以内的凉簦往往外子和里子用的都是篾黄。编制一顶凉簦，从劈篾开始到最终压好模型、涂上清漆，约需六个小时。无论哪一个环节，都是细活。

摸着光滑的凉簦，看着精致而均匀的六角形小孔，听着张师傅讲述有关凉簦的一切，感叹小小的技艺里隐藏着大乾坤，民间技艺竟是丝毫都小瞧不得。

王永福：鑞器制作工龄三十年

我们继续在非遗馆随意逛着，角落里一道火光把我们带过去，原来是一位师傅在制作一个银光闪闪的酒壶。

本以为那是银器，抬头一看，上面牌子上竟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字——“鑞器”。一脸懵逼地问埋头干活的师傅，师傅用温岭土话说：“打‘鑞’你听说过吗？”

我的脑海里仿佛放电影般闪过一系列画面，那是幼年的时候，有个手艺人，在村里乡间游走，一边喊着“打鑞否——打鑞否——”，然后，乡邻和村民们便从家里拿出变形了的或者旧了的银色器皿，有酒壶、烛台、茶壶等。接着，那个手艺人便会从附近人家借了一张小凳子，摆开随身带来的物件，生起炉火，在上面架个锅，把那些鑞壶什么的放进去。慢慢地，那些鑞就熔成一锅银色的水，即鑞液。之后，手艺人便会在地上放一张木板，上面放两根细绳，再把鑞液小心地浇在这张木板上，再迅速拿另一张木板把鑞液压平，待凝固后就出来一张薄薄的鑞板。而后，手艺人拿起一把大剪刀，根据需要把薄鑞板剪成一个一个模型。接下来，这些模型会被神奇地拼接成一个酒壶，或者别的器皿。最后，手艺人再把拼接的地方焊起来 ……

幼年时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节目，所以，观看“打鑞”就如同欣赏戏法表演般吸引人，即便年幼，连细节都依然记忆深刻。

眼前的师傅正在叮叮当当敲击着拼接处，恍惚间和三十多年前记忆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我便问了三十多年来一直疑惑的问题：“这个‘鑞’，是哪一种金属？”

“‘鑞’就是‘锡’啊！”师傅的回答很简单，我也不由得笑了。

聊着聊着，才知道这位师傅是新河西门街人，名叫王永福，他从17岁起便做了学徒，至今从事鑞器制作已经30年了，是温岭非遗鑞器制作技艺的继承人。

看着他动作娴熟地融镴、浇镴板、裁剪、焊接、磨光、装饰，就已经被他精湛的技艺折服。

石塘箬山传统小吃

转了一圈，不觉已是饭点。饥肠辘辘时，遇见了热气腾腾的石塘箬山传统小吃，一溜在板子上排着队，有肉圆、鱼圆、漂圆、油鼓等。

馋虫上脑，我和女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直奔香味而去。

买了一碗肉圆，再买了一碗鱼圆，坐到铺子里面，也顾不上形象，拿起筷子就开吃。肉圆入口鲜美，软而不黏。鱼圆鲜嫩绵软，口齿留香。我们娘俩吃得酣畅舒坦，连汤汤水水都不放过。

满足了口腹之欲，便开始有心思观看怎么制作鱼圆了。

只见小吃师傅把分离出来的鱼肉捣成鱼糜，接着放入豆腐，再倒入一定比例的薯粉，然后放入姜末和蒜末，最后加入料酒、食盐。小吃师傅将所有的食材和调料反复搅拌、揉捏，直至食材和调料充分渗透、糅合，成为一个整体。之后，小吃师傅就把和好的鱼糜粉团倒入铺了纱布的蒸笼。

接着就是蒸的环节了。在等待的二十分钟里，看着白色的蒸汽从锅上方袅袅升起，闻着鱼圆的鲜香从蒸笼缝隙里钻出，那感觉活脱脱就是“舌尖上的温岭”，好得不能再好了！

>>>作者手记

看不尽的俗世奇艺

带着饱足后的美好心情欣赏了提线木偶表演，又体验了里箬村大奏鼓，再去参与了一把剪纸，接着继续欣赏非遗文化——陈氏船模、油漆画、箍桶技艺、竹编工艺、活字印刷、温岭草编、葫芦灯制作技艺、五兽灯、万顺红糖、神童门硬糕制作工艺……

步出非遗馆时，门口的巨型花灯惊呆了我，足足三米多的高度啊！花灯制作师傅说他们几个人花了半年的时间才制作完毕。花灯整体的美轮美奂是由每一层不同的花灯组合建构出的效果。每一层花灯各自不同，却又浑然一体。它们造型的独特、凿纸的精美、色彩的绚丽让我从里到外折服。

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我不得不被老百姓的民间技艺而惊叹，真是俗世奇艺啊！

来源：台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