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片上的艺术传承

黄岩百晓

——访翻簧竹雕传承人罗文弛



“纵横削竹取精华，嫩黄雅致媲象牙。应物传神精雕琢，胜如琥珀雅俗夸。”翻簧竹雕是黄岩的传统工艺，因其雕刻在毛竹内壁的簧面上而得名，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浓郁的地方特色，在国内堪称一绝，距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是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黄岩是国内最早创造翻簧竹雕的产区之一，也是国内目前保存该手工工艺流程最完整的地区之一。

精雕细琢 传承技艺

竹为纸，刀为笔，山水人物细雕琢。罗文弛是翻簧竹雕第五代传承人，他父亲罗启松的翻簧竹雕名家工作室，就藏匿在九峰山麓的一片绿色之中，免费对外开放。记者走进工作室，便看到入口处，摆放着一张斑驳的木桌，以及各式各样雕刻用的工具，它们是岁月的见证者。桌上摆放着绘有孔雀开屏的竹雕花瓶、描着鸳鸯戏水图的梳妆台、日常生活中罕见的竹黄扇……

翻簧竹雕因其雕刻在毛竹内壁的簧面上而得名，亦称“贴簧”“反簧”。其工艺是将毛竹去青取簧，经过煮、压、刨、晒等工序后，胶合或镶嵌在木胎、竹片上，然后磨光，配上红木等其他装饰材料，制成花瓶、茶叶盒、笔筒、台屏、雅扇等各种工艺品，再在上面雕刻各种山水、人物、花鸟图案，产品色泽光润类似象牙。

记者了解到，翻簧竹雕还分浅浮雕和线雕两种主要装饰手法，浮雕雕刻立体感强烈，线雕雕刻形态灵活，刚柔相济，具有婉约、秀丽、精致的特点，线条粗中有细，疏密结合，在厚度不到半毫米的簧面上表现出画面的不同层次，尤为精致。

“与翻簧竹雕结缘是在1986年的暑假，那时候我刚高中毕业，当时父亲从厂里拿来翻簧国际象棋外加工半成品，因为我本身就学习美术，学习之后发现其与美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来就被它安静、内敛的特殊气息所吸引，毫无理由地喜欢上它，从那时候开始学习雕刻，并掌握运刀的手法，到现在已经跟翻簧竹雕共度了三十个春秋。”罗文弛回忆着，“我也是从小就喜欢画画，常常自己拿着笔画，我高中毕业后去省工艺美术学校培训了一年再去考试，后来考到了安徽商业学院广告装潢专业，毕业后就在椒江上班，做平面设计的工作，由于工作不是特别忙碌，父亲给了我两把三角刀和一片簧片，我就在工作之余练习一些基本功。”

直到2000年，为了让翻簧竹雕传承下去，父亲罗启松开始招收徒弟，刚开始招了20个人，结果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他们都很年轻，有些刚初中、高中毕业，而翻簧竹雕要有绘画基础，不是一年两年能学会的，这对他们生活产生了压力，于是他们就走了。”罗启松说。

看着父亲招徒弟这么难，找不到接班人，罗文弛决定要替父亲分忧，跟他学习翻簧竹雕，做他的接班人。“翻簧竹雕既难也不难，关键在于肯不肯花功夫。”罗文弛告诉记者，他学了3年就入门了。他和父亲学的套路也不一样，父亲是从雕刻山水开始的，而他是从雕刻人物开始的。“刻人物比较难，我想先学难的，因为我觉得只要把最难的攻破了，其他的都会迎刃而解。”罗文弛告诉记者。

在学习过程中，罗文弛发现翻簧竹雕虽然与美术有相同之处，但表现方式却大有不同，特别是画画错了还可以修改，翻簧竹雕一旦下刀便无法修改，必须做到胸有成竹。“所以说翻簧竹雕是一项‘减法’工艺，刻坏了没法修补。通常我们要先确定好雕刻的内容，在纸上先画，经过反复修改确认后再过渡到竹簧面上，人物已经是雕刻中最难的，眼睛又是里面最困难的，特别是上眼线必须要很准确地画下去。”罗文弛说。

于是，他在父亲的指导下又开始学习人体解剖，将人体构造了解的极其细致。“我记得有一年，基本上没出过门，每天早上起床就开始练习，一直到晚上睡前，坐了一天后上楼的时候关节都会异常酸痛。”罗文弛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认真钻研下，罗文弛慢慢地可以将人物的表情、头发丝等刻得非常细致，惟妙惟肖。“后来我学会了下刀的时候先留一点，在雕刻中遇到必须要准确的地方可以将那根线往外面稍微画一点，给自己留下可以稍微调整的空间。”罗文弛告诉记者。

据了解，罗文弛擅长用竹簧薄衣浮雕和陷地浅浮雕来表现人物喜怒哀乐，“雕刻人物要通画理知画意，对人物结构作深刻理解，雕刻出画面有虚有实，这样才能将人物表现准确到位。”罗文弛说。

2010年，罗文弛自己独立完成了第一件作品《兰闺雅集图》，并在浙江省第二届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上获得了铜奖，“当时觉得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努力是有收获的，我也可以将这样手艺继续传承下去了。”罗文弛说。后来，他雕刻的作品《赏花图宫扇》入选G20峰会，被放置于杭州萧山机场国宾楼作艺术品陈设。

推陈出新 焕发活力

翻簧竹雕是指在不到半毫米厚的竹簧面上，雕刻出层次丰富的人物、山水、花鸟等图案，需要极高的绘画、雕刻技艺。

在传承过程中，罗文弛不仅学罗启松的技法，也学习父亲的创新精神，在翻簧竹雕这条路上，罗文弛一直不断创新。“我1989年6月工作期间学习了翻簧竹雕技艺和CAD电脑设计，2002年开始就随父亲系统学习翻簧竹雕及造型设计，期间父亲负责雕刻，我负责CAD造型设计，同时对传统竹簧工艺进行大胆创新，从材料着手改进传统处理方法。”罗文弛说。

“为了让产品增加亮度，大家通常会给它涂上一层油漆，但是这样几十年后油漆容易龟裂。”罗文弛告诉记者，“如果用机器或普通的布去打磨，容易打磨掉竹簧的表皮，于是我从竹子的物理性出发，对竹簧进行软化防霉处理，使用胶水、竹簧面厚度曲面及竹簧面打磨处理进行大量实验，使制作器形更具收藏和把玩。这样处理后的产品更像象牙雕一样，有着很自然的光润，精美雅致。”

2013年，随着全省“非遗进校园”活动的广泛开展及“文耕乡野”非遗体验活动的积极开展，翻簧竹雕在黄岩第二高级中学、黄岩高级中学开设了选修课，罗文弛与其父亲一起向学生传承翻簧竹雕技艺。

“在教学过程中，我意识到传统竹雕要想具有持久的生命力，必须走出过去呆板的模式化道路，因此，我在器型的设计中，借鉴漆器、陶瓷等其它传统元素，并与现代设计师进行跨界合作，通过在传统工艺中注入现代设计，实现传统工艺的再创造与现代转化，设计出葵口盒、香囊、焚香盒等伴手礼，打磨出的作品画面既鲜亮又谐调，同时还拓展和丰富翻黄竹雕的表现力和感染力。”罗文弛告诉记者。

“为了让我们身边的国遗翻簧竹雕传承得更好，2018年9月我和父亲一起在黄岩第一职技校开展长期翻簧选修课，并在台州市博物馆及九峰工作室开设刀尖上文化体验活动。”罗文弛说，“学校里每周开展4节课，时间久后，学生们也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一件作品，我记得有个学生自己雕刻的作品还得奖了。”

传承要从小培养。2021年9月，罗文弛又在黄岩实验小学和黄岩东城中心小学开展了一星期一节的翻簧竹雕成长课活动，通过教学生翻簧竹雕知识，动手操作，体验翻簧的雕刻技艺，让学生感受到翻簧竹雕的艺术魅力，传承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此外，罗文弛会不定期的去往各村的文化礼堂向村民们展示翻簧竹雕的魅力，让更多人知道并了解这一非遗项目。

除了学校内的授课，也有许多爱好者慕名而来。就在前两年，还有一位上海的小伙子前来向罗文弛的父亲拜师学艺，目前他父亲手下还有6个弟子在学习翻簧竹雕的雕刻。“竹雕既是一笔一画的雕刻技艺，又蕴藏着艺可通乎神的工匠精神，希望可以在传承中不断创新，焕发全新的光彩。”罗文弛说。

来源：今日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