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乐西城(下） ——西门街巷琐忆

黄岩百晓

三十多年前的杏树

1993年黄岩市地图中西城一角
西街的西端，是古代城墙和液金门所在地，俗称西门头和五洞桥头。之所以叫西门头，应是西门尽头之意。古代城墙和液金门（西门）倚河而建，西江是天然的护城河。黄岩的城墙最早是建于唐代的土城墙，至宋代被大水冲毁后，范仲淹的哥哥范仲温任黄岩知县时，主持重筑泥心石面墙。至明代，城墙又一次毁于倭寇。知县汪汝达自愿减少俸禄用以修筑城墙，并开了镇海（东）、应秀（东南）、迎熏（南）、液金（西）、拱辰（北）五座城门。民国二十八年（1939），日军飞机轰炸黄城，为便于百姓疏散，城墙被拆除。五洞桥的东端正是液金门所在位置。五洞桥建于北宋元祐年间，县令张孝友率众垒石为桥，乡人为纪念他，故又名孝友桥。南宋庆元二年（1196）桥圮，邑人赵伯澐组织重建。后桥又圮，清雍正十三年(1735)又按宋制重建。五洞桥横跨西江，连接西门和桥上街，熙熙攘攘甚是热闹，加上西门头有众多店铺，尤其是早餐应有尽有。邻家小姐妹阿琴隔三差五地缠着大人将鸡蛋和白糖在茶缸里打散，飞奔至豆浆摊前，看着滚烫的豆浆注入茶缸，幸福和满足在浓浓的豆花中绽放。五洞桥东头北侧，原先有一个铸铁锅厂，我们称它“镬炉”，几年后，小打小闹的镬炉一分为四:阀门厂、塑料二厂、密封件厂和轻工设备厂，阀门厂留在原址，其他三厂迁往其他处。除了青年西路那边的风机厂、自来水厂等，这大概是当时西门头一带颇具“规模”的企业了。
西街东段的南面，是与之平行的孟家巷。东西走向的孟家巷底（西头）的一个三合院，为民国时黄岩著名商号“许同人”的私人宅院，建于1921年，二层砖木结构建筑，中堂两边为东西两厢房，东厢房分给大儿子，西厢房分给小儿子。后来，大部分房子分给王、陈、池、徐等姓人家。许同人长孙女许兰芬（任教东方红小学，今锦江小学）一直住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旧城改造才搬到别处。孟家巷口（东头）也住着许姓大家族，许蓉垣，优贡出身，诗文名冠台州。其子许蟠云于1932—1937年在温州任专员兼永嘉县长，对浙南文化建设颇多贡献。孟家巷除了许家，还有池家、洪家等。斗转星移，经过几百年的变迁，倒没有了以姓氏命名此巷的孟家，甚感遗憾。
从振鼓巷出来沿柴桑巷向北穿过西街，再沿十字宫巷，穿过中巷，就到后巷。东西走向的中巷因位于西街和后巷中间，故名。从塔院头路至环城西路400多米长，约3米宽。多方、夏等姓。大名鼎鼎的民国陆军上将方策（1887-1945）就是中巷人。方策于清宣统元年（1909）毕业于江南陆师学堂，后到保定陆军军官大学深造，曾任国民政府河南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长、代理政府主席及军事委员会中将参议等，卒后追赠陆军上将。
后巷位于中巷之北，也是东起塔院头路，西至环城西路，和中巷平行。因位于定光观之后故名。灰砖黑瓦，偶有墙体被涂成灰白色，更显落寞和斑驳。澄江粮管所城西粮站和淑德小学都在巷东。校舍原是晚清黄岩绅士林元荣的宅第，人称“五凤楼”，以大门为凤头，东西厢房及南头重檐歇山顶为凤翅，呈现展翅飞翔的凤凰形态。1915年，林的儿媳林卢素云捐出丈夫分得的祖屋创办淑德小学。别以为后巷除了粮站和小学就没啥了，这条不起眼的小巷走出了好几位如雷贯耳的名人。明天顺四年（1460）进士黄孔昭（大哲学家黄绾祖父），明嘉靖十一年（1532）进士何赞，当代中科院院士、“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陈芳允等都是后巷人。
南北走向的柴桑巷横列在鸣钟振鼓两巷东端，东侧与孟家巷相交。南起青年西路，北至西街，200多米长，3.5米宽，是有名的古街巷之一。明代四川巴东知县蔡思，号慕陶居士，为官时有德政，挂冠归隐后居此巷，因慕陶渊明居所名柴桑，遂将自己居处也称柴桑巷。清代以善画翎毛花卉著称的池盐，居住此巷，其子池祥，书画家，且精通医术，尤以小儿科见长。柴桑巷北通西街，南连青年西路，澄江中医院就在南巷口西侧，南口东侧有西江模具厂。清代城守营衙署位于巷口东侧，清咸丰年间被太平军焚毁，同治五年（1866）重建，同治十年（1871）知县孙憙又重修，民国初年被废。不久前房屋拆迁时，地下挖掘出一块城守营碑记。柴桑巷中段有一家卖糕饼的小店，农历八月十六前后还有酸叽梨和老菱卖，煮熟的酸几梨酸酸甜甜的味道，成了我儿时甜蜜记忆的一部分。这里还有一家修钢笔的小店。北段东侧开有一间茶店，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烧饭等大事干不了，姐总打发我去泡茶（买开水）。一人在家时，我就把门环扣一搭，也不用上锁，拿上两个篾壳热水瓶“倏”地从振鼓巷跑到柴桑巷茶店。一毛钱能泡5瓶，一次泡两瓶，找回3张卡。
十字宫巷（一名十字中巷）南起西街，北至后巷。因与中巷呈十字交叉，故名。
后巷、十字宫巷、西街、鸣钟巷、振鼓巷，这么多条巷名皆因定光观而起，不难想象定光观当时的规模肯定非同小可。定光观的准确位置已说不上了，大概位置在中巷西首一带。据南宋《嘉定赤城志》载：“定光观，在县西北一里，旧名龙光。吴黄武中建，一传朱霄外建，初观北江流浑翳，中一潭独清泚，有龙居之，时亢旱，忽水自潭涌，赤光烛天，故名其潭曰龙光，因以名观，赤乌中改今额。前有二池，葛玄尝以其一炼丹。”此观是县城见于史志最早的道教宫观。葛玄乃三国著名高道，号仙翁，道教灵宝派祖师，被尊称为“葛天师”“葛仙翁”，又称太极仙翁，与张道陵、许逊、萨守坚共为四大天师。葛玄曾在定光观前一池中炼丹？志书的这一记载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千百年后，沧海桑田，定光观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唯观周边这几条小巷还惦记着定光观曾经的辉煌。
如今，鸣钟巷、振鼓巷、后巷等已消逝，孟家巷、西街也已改旧时模样。蓝天白云下，一幢幢高楼大厦或高耸入云，或错落有致。中巷深处的机关幼儿园里不时传出天籁童音。那棵大杏树依然花开花落，风华绝代！

来源：今日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