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色财气

花若掌灯 · 发表于 2008-3-12 11:08

学坏容易学好难，人的恶习偶都占得很全。酒色财气是人世的祸根，是人性中最基本的恶孳，但偶一向把这四样当作好生活的标准来追求。想到以后这样下去要入地狱，就试图学佛以求解脱，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竟有有些来不及的窘迫。
我的酒。我十四岁自学做酒起，三十年间，喝过各式各样的酒。道家提倡酒为仙药之一，儒家也说“惟酒无量不及乱”，只是佛家以为酒是戒。偶好酒但不能饮，酒量是一瓶。啤酒只能喝一瓶，黄酒也是一瓶，白酒也可喝一瓶。半瓶之后话就多，脸红皮肤红，脚底也红。一瓶下去喝醉后自己知道，往往会喜笑颜开心花怒放，不一会就倒头便睡，什么地方都能睡，醒来便酒亦醒。二十几岁那年大醉过一次，大睡了几天几夜，但别人在身边说话都知道，只是动不了身体，身体在绵绵不绝地抽丝，丝都在空中飘。童年时偶大舅是个酒仙一类的人，每年腊月要酿八大缸米酒以备一年之用。吃就从酒窝里的酒娘吃起，早餐也要在八仙桌上用锡酒壶筛酒，一钟一钟地喝。大舅说他一生饮过的酒至少能有一池多，足以游泳，也足以淹死人。说的时侯颇为自豪。大舅到晚年可以只饮酒不吃饭，酒碗揣在手里，纹丝不动，眼光像酒碗中的酒一样沉稳，这是一生养出来的那幺一种状态。我是学也学不来。大舅好酒而不醉，只是中年之后脸渐变色，变成酱紫色。喝必喝土酒或是黄酒，必热热地温烫，有酒气在碗中弥漫。我的喝酒，常令大舅宽厚地笑看我的稚拙，犹其是我的家居不喝酒，大舅以为这不算喝酒，就仿佛家中无妻即外面乱寻女人一样，是算不得结婚和成人的。因此我的好酒只能算是野酒，好而没有归宿，不是正格的好，好得不伦，没有好出光景来。
我的色。有人问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意思，色不单指女色，女只是色的一种。色本指颜色，泛指人生在世能激荡心思的感觉，包括好声音、好颜色、感观上的好。偶十几岁就懂男女之事，向往等待了十多年之后，到二十多岁时才有机会尝试到滋味。因此大多数的美好感觉都留在了向往的途中，够不着的感觉令人心驰神往激动不己。女色的感觉男女有异，男人浅女人深。但男人深的时侯也有。我的一位六十多岁画家朋友，一生最美妙的回忆不是洞房花烛夜，而是十八岁那年夏天，在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上，车子突然的刹车，有一位女子被汗湿了的胸脯一下帖在了他的背上。那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回味了半个世纪，至今说起来，还是神迷意离的样子。孙中心先生曾说，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是女人。偶也深以为然，令世上男人长吃不厌的东西是饭和女人，当然烟酒也然，但烟酒其实也是色事。我的好烟十八岁开始，现在是一天二包。按我大舅的说法，我的吸火吸掉的，无异于家里着火烧掉整栋的房子。谈恋爱那时，老婆说，戒烟吧。不戒，宁愿没有老婆。那是真的，我老婆从此不提我烟的事，直到现在。但也不会给我买，直到近二年，偶尔无烟顺路叫给带一下，算是破了戒。有人说香烟是男人的小老婆，但老婆那有让你随便用二根手指夹着享用的道理。烦难的时侯，不是先寻老婆的，一般是先寻烟。寻不着的时侯有时是半夜，就在烟缸中找烟头。找到烟头而没有火，那真有万念俱毁的感觉。灵光一闪还有煤气灶，这时侯人间所有美好的感觉全有了。
我的财。我这半辈子一直在寻财。以为人的一生先须将其它任何事放下，全身心谋财，悠悠万事唯此为大，等有了财才能回首做其它事。后半辈子打算做什幺样的事，上半辈子就须准备积累可供耗用的备用金。我是一截一截思路的人，是衣归衣穿裤归裤穿的。学不来人家可以衣裤不分穿袍子。但那怕这样的身体力行，还是捉襟见肘的时候多。那是因为心思比实际来得快，也就是说化钱比争钱来得省力。偶们这辈大多是白手起家的人，祖上没有余荫。谋财无斯文可言，而且大多需要有辱斯文。好在斯文对于小小菜民并不重要，下海那会有句口号说：什么都要脸不要，什幺都吃亏不吃。那真是人生的大练历，胜负倒是其次，是可以将人生虚妄的一半可以看穿。换一句话说，什幺样的人没见过，什幺样赤裸的灵魂都有。而不直接的利益交锋，真实的你看不到。到了突然发现钱不过是为别人代保管的时候，我开始种兰花了，说实在话，我种兰真正的动机是种钱。现在的有些斯文，不过是现象不会纯意志的那般纯，文化总也是存在的，就被兰香薰了衣，因为想摆脱就常见叛逆。
我的气。我在分析这个气字。养浩然之气的气意思一样，只是浩然是一种大气，类似天下为公的公字。没有浩然的是小气，人活一口气。因此这气就是心胸，心性一类的东西。我的气是小气，因此可以率性，没有少微大一点而带来的有所顾及，就常会任意成为恶气。一不顺就这样，类似于任性，但与任性不同的是，因为吃了那幺多的苦一般只停留在言语间，所谓呈一时之快，正因为呈了快，都会不郁滞，而耿耿于怀。所以别人看来也有可爱的地方在，其实只是方法的不同。就你“鳏”与“禹”治水的法子一样，因人不同而不同，没有优劣，只在于实效时运的利或害。直性子人被人欢喜，是因为你替他说了心中的块垒；直性子人并人看不起，那是他惬意了之后还可以来教导你做人的法子。这样的时候，我一般都毫不留情，我对动物都不起轻蔑之心，而对这类人是例外，虽然这也是罪过的，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