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一场甜蜜之约

黄岩百晓

赏过枫叶流丹、柿红菊华、芦花飞雪，江南又迎来了别样的秋冬胜景。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霜降以后，柑橘陆续进入白居易笔下“琼浆气味得霜成”的丰盛期，一年中最美味的柑橘盛宴开始了。

我国自古就是水果大国，近年来更是一直稳居世界水果第一大国之位。其中，柑橘因气味芬芳、味道鲜美、种植收益较高等特点，已成为全国栽培面积最大、产量最大和消费量最多的水果。

浙江地处亚热带中部，气温适中、雨量充足，再加上夏无酷暑、冬不严寒，无周期性冻害，尤其适合柑橘生长。世界上第一部公认的比较完整的柑橘专著《橘录》亦诞生于浙江。

说起浙江有名的橘乡，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处。但是要论栽橘历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台州黄岩。

一

秋天的黄岩，是属于蜜橘的。

澄江两岸，黄澄澄的蜜橘密密匝匝地挂在枝头，渲染出半个大地的金黄。橘剪的咔嚓声、扁担承重的咿呀声、三轮车骑行的哐啷声、封箱打包的滋滋声……交织成曲，让黄城的秋色也变得立体生动起来。

摘一颗蜜橘，明亮的橙黄橘皮，顶头缀着三两片绿叶，甚是可爱。轻轻剥开，细密的香雾滋滋喷洒开来，淡淡的清甜随之弥漫。放入口腔，丰沛汁水肆意流淌，裹挟着秋日的微凉，带来一身清爽通透。

生于斯，长于斯，橘乡的孩子对蜜橘的记忆犹如天生。以前黄岩几乎家家户户种橘树，或在庭前屋后栽上几棵，或在山上地里种上一片。

每年四月，橘林连绵不断，白如轻纱的橘花开满枝头，星星点点。在微风的轻拂下，清冽的花香弥漫满城，“侵占”人们的嗅觉。

待到六月，绿珍珠般的小青橘爬满整株橘树。循着自然界优胜劣汰的规律，部分青橘自然脱落被称为“橘实”。因有药用价值，橘农的孩子就借着“捡橘实换零花钱”，在橘林里肆意撒欢。

从春天爆出花芽到开花，到夏天结成橘实，再从橘实一点点长大，从最初的一粒粒藏在树叶中，到秋天沉甸甸地压弯枝头，每一颗蜜橘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和橘农汗水的累积。

通过引种与驯化改良，黄岩蜜橘就有了近600个品种品系。其中，皮薄核少、汁多化渣、甜酸适口的本地早最负盛名，从“吃功本地早，讲功饭店嫂”这句老话就能看出。

在浙江本地，还有“吃橘带皮”的宫川蜜橘、甜酸适口的“果冻橙”、有“橘中爱马仕”之称的“红美人”等出色品种。“我国有1400多个柑橘品种类型。”浙江省农科院柑橘研究所研究员徐建国介绍。

品种类型动辄上千，柑橘家族为何如此庞大？柑橘是橘、柑、橙、柚、枳等的总称，其中，柑是橘与橙的杂交后代，橙是柚和宽皮橘的天然杂交种，柚和橙又杂交出了葡萄柚，我们熟知的柠檬是青柠和橙子杂交的产物，甚至佛手也是这个家族的成员。

开放的生命属性，让柑橘家族的成员很容易发生奇妙反应。人工的参与更是大大缩短了柑橘家族新成员出现的周期。这，是一场互利共赢的合作。

柑橘不止扮演水果的角色，更是天然药物。

陈皮、枳实、枳壳、橘络、橘核、橘肉，甚至橘叶都可入药。常用于治疗胸腹胀满、不思饮食、咳嗽痰多等症状的陈皮就是橘皮所制，《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橘络具有“通经络滞气、脉胀，驱皮里膜外积痰，活血”之效，橘核则有理气、止痛之功，橘肉更是止渴润肺、疏肝行气的良药，这也是“一个橘子七味药”的来历。

二

黄岩蜜橘最早可追溯到三国东吴时期。

沈莹所撰的《临海水土异物志》曰：“鸡橘子，大如指，味甘，永宁界中有之。”“鸡橘子”即黄岩蜜橘的前身，说明早在1700多年前，黄岩就有关于蜜橘的记载了。

唐乾宁四年，黄岩蜜橘成为贡品。唐宰相武元衡《送吴侍御司马赴台州》诗云：“烟林繁橘柚，云海浩波潮”，可见盛况。

到了南宋，气候开始转冷，太湖东、西洞庭山等柑橘产区渐渐不适应柑橘栽培。而黄岩西部有高山阻挡，又有永宁江横贯全境，两岸冲积平原沙质土壤深厚，江水潮涨潮落，尤其适宜宽皮柑橘生长。

此消彼长，黄岩蜜橘顺势而起。

这点从时任台州知府曾惇的诗句：“一从温台包贡后，罗浮洞庭俱避席”中就可证明：南宋时，黄岩乳柑的质量已经超过洞庭与罗浮产的老牌名橘。

南宋高宗时，九月贡青柑，赞黄岩乳柑为“天下果实第一”。

1949年，毛主席第一次出访苏联请斯大林品尝黄岩蜜橘。斯大林品尝后赞道：“黄岩蜜橘是橘中之王”。

水的味道，土的味道，阳光的味道，成就了黄岩蜜橘独特的味道，栽培技术的匠心独运更是让这个古老的作物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为抵御涝害和潮灾，黄岩先民发明蜜橘筑墩栽培技术，不仅降低了橘树的地下水位，而且通过潮水淡水的交替灌溉，不断提高果实糖度和品质。这个技术一直沿用至今，并远传海外。

历尽岁月凝练，黄岩蜜橘也逐渐成为一种文化基因。

橘的俗字为桔，古称“吉也”。凡造屋上梁、新娘喜果、婴儿满月、民间“花会”等都会用橘作吉祥物。

在民间，还流传着“金孔雀与蜜橘”“石大人和黄岩蜜橘”等传说，以及“祭橘神”“放橘灯”“点间间亮”等民俗。

有人说，黄岩的历史就是一部黄岩蜜橘的发展成长史。然而，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历史进程，落在这颗小小的果实上，就变成了不露声色的简单：一方水土，孕育一方风物。

三

一只橘，几经浮沉。

计划经济年代，全国人民吃的橘子，七个里面有一个是黄岩蜜橘；世界人民吃的橘子罐头，两罐中有一罐就是黄岩生产的。毫不夸张地说，黄岩蜜橘曾是我国柑橘第一品牌。

然而，1985年12月，在北京举行的全国农产品展评会上，黄岩送评的蜜橘产品却名落孙山。

在荣耀和失落的复杂情绪里，越来越多的黄岩人发出振兴黄岩蜜橘的声音。

2006年，斥资300多万元的中国柑橘观光园开园。为一个蜜橘品牌而建设一个景区，着实用心良苦。

不止如此，2008年，我国第一座以柑橘和橘文化为主题的大型专题博物馆在黄岩落成，收藏、展示和保护了大量柑橘产业的文史资料。

博物馆和观光园一静一动，相辅相成。可以看出，黄岩人对橘子品牌的重视程度已到极致。

5年前，中断了9年的黄岩柑橘节在一个叫凤洋的小村庄里重启，一场史无前例的振兴就此展开。很快，这个远离城区的村庄就蜕变成了集橘园观光采摘、餐饮服务、农业体验、柑橘文化展览为一体的3A级旅游景区。

眼下，黄岩正以黄岩蜜橘筑墩栽培系统申报世界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为契机，打造世界蜜橘文化高地。

从三国至今，黄岩蜜橘已走过千载岁月。“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屈原在《橘颂》中赞赏橘树“独立不迁，坚贞不移”。

这又何尝不是黄岩橘农的精神写照？他们秉着一颗匠心，在顺境中出产量，在逆境促品质，从未失去自己的初心和坚守。

深厚的历史、文化和情感积淀，让这颗蜜橘早已成为流淌在黄岩人血液里的精神基因和情感共识。且随岁月流转，越发厚重、绵长……

来源：今日黄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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