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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纬,字经臣,号委羽居士,黄岩县方山下人,少时以诗文闻名台州,是宋代享有盛名的文学家,终身不仕。政和五年(1115),左纬编成《委羽居士集》,黄岩县丞许景衡作跋:“自唐天宝之后,不闻此作矣”。元丰五年(1082)状元黄裳作序:“慕杜甫、王维之风甚严”。作有《梅花》《春晚》《过人所居》《送许左丞至白沙为舟人所误》《会誉侄》等百首诗作,政和年间(1111-1117年)名满朝野。
宣和三年(1121)四月,吕师囊起义军攻占黄岩,左纬作《避寇七诗》,真德秀称赞可与杜甫《七歌》媲美。人称“文如韩退之(愈),诗如杜子美(甫)”。去世后,侍郎陈公辅给他作墓志铭,并且哭着写到“有德传乡里,无金遗子孙”的句子。
据《嘉定赤城志》载:“左纬有三子,分别是左(王毕)、左玙、左璠,都是当时知名人士。”后人称:“邑人谈前辈文章,必曰‘三左’‘二彭’”。为纪念左纬父子,弘扬宋韵文化,现南城方山下村宋韵大广场通往方山宋韵古道入口处,建有一座六角凉亭——“三左亭”。橘乡诗人徐中美先生根据左纬家世,和他后来居住方山下壕头时所作的《过人所居》诗意,撰联“祠山挚爱千秋月,载德遥思十亩莲”,成了一道优美的人文风景。
为进一步了解这位名震朝野的大诗人,现将黄裳(字冕仲,南平人,元丰五年进士第一,累官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有《演山集》)所作的《委羽居士集序》点校如下:
赤城之南有左氏子焉,不出仕,常以诗自适。慕王维、杜甫之遗风,甚严而有法,自言每以意、理、趣观古今诗,莫能出此三字。然考子之诗,旁以意明物,不以物挚其意。览者宛转而思之,卒归乎所赋,使人意虚而志远,此亦得诗之要者耶?
然而援甫之诗,离三字以指其体,未能遂屈吾论,故为之说曰:意者,理之所寓。趣者,志之所向。大抵诗人之作,感物以明志,运才而遣意。四者相须而后备,特其所好者异,其所造者有深浅远近尔。由是而之焉,乃各有趣。
其为趣也是,或之乎雅正平淡,优游高远。或之乎清新俊逸,豪华险怪,各不同也。然而尚理与意,物为之感,才为之用,不役于才能,不累于物,以人意抱天理,其为诗曰来自夷旷感忽之间。可以动天地,感鬼神,与三代《风》《雅》《颂》并列而同奏,此其至也。才出人性之良能,使之有约,以文至理,其为诗也孰御?
不然,恃才以造意,超中正,傲平淡,以作险怪瑰奇之语。咀嚼少味,终不足以经世。惟杜甫兼数体,似乎有道者然,而且精爽、神妙、气焰三者,修真之士,资以为道。而乃冥搜旁想,静与万物相逐于无穷。与物同尽,借使得名于一世,不过一诗人尔,可胜惜哉!
吾闻天上有白玉京三之境,黄老之有道者常游乎其间,仙籍焉。子归而求之,上能奔逸绝尘,立乎万物之表,下而有感所谓古今诗人百家之体,子当肆笔而兼得之,患弗为尔,区区三字,不足以为子道。
黄裳这篇序文写得极其专业,相当于一篇诗歌评论,细细研读之后,发人深省,受益无穷。由于笔者对诗歌涉猎不多,姑且抱着尝试之心,解释一番,以抛砖引玉,推进左纬诗歌文化研究。
古时候天台山是台州地标,天台赤城山因唐代大诗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而名声大噪,从此赤城山也成了台州府的标杆之地。台州外的众多名家,一提到台州府就会想到赤城山,就如一提到黄岩县,就会想到天下第二洞天委羽山一样。在台州,黄岩位于天台赤城山的南面,左氏家族有一位叫左纬的诗人,作诗在全国享有盛名。他没有一官半职,平时以作诗为乐,沉浸在诗歌意趣之中不可自拔。
左纬诗歌钟情唐代王维、杜甫诗风,有二者之遗风,平日作诗严谨且法度森严,有明显的个性主张和观点,风格独树一帜。他常说平时以“意、理、趣”三个字为旨趣,来欣赏古今诗歌,没有超出这三个字的范畴的。但对左纬的诗歌作品加以研究,就会发现他的诗作通常以意明物,不以物挚其意。作诗比较含蓄,不会直白歌咏,九曲五进,婉转千绕,让人在品读之后有许多回味,意虚而志远,从而达到了“诗言志”的功用,来表达人的思想、抱负、志向。这不正说明左纬作诗是固本求源,得到要领了吗?
但是通过阅读“诗圣”杜甫的古诗,来比照欣赏,我想说:立意,通过说理来实现。意趣情味,是志向抱负的呈现。大致诗人留世的作品,都是有感于时事而作,通过才思,发兴抒发思想抱负,从而遣兴抒怀。意、理、才、趣,这四样作诗之本相互交融生发。通过人生阅历和作诗的经验水平,形成独特的诗歌风格。每位诗人由于师承、学识、涵养等不同,所作的诗歌有深浅远近之分,其造诣也有高下之别。这样艺术的花园才能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兴味盎然。
各种诗歌呈现出的意趣风貌,有的雅正平淡,悠游高远。有的清新俊逸,豪放险怪,风格各不相同。水平高超的诗歌作者,紧抓住理和意的宗旨,用内心去捕捉世间物态无穷尽的变化,笔走龙蛇,思接千载,不为法所拘束,不为事物的表象所迷惑。所创作出来的诗歌作品神融笔畅,旷达悠远。呈现出动天地、泣鬼神的文学作品效果,达到《诗经》中《风》《雅》《颂》等经典作品一样的高度,那才是最高水平。
作诗具有这样的水平,字短情长,用诗作来表达崇高的志向或恬淡的情趣,这样的创作水平岂是一般人所能驾驭得了的?不然的话,恃才狂放,作一些矫揉造作的词句,尽是一些险怪奇特的华丽辞藻,洋洋洒洒,超过了中庸平正、恬淡大方的诗歌本源。咀嚼起来寡淡无味,最终也只能躺在书本里,达不到经世致用的效果。
纵观古今诗坛,惟有诗圣杜甫能够各体兼备,五绝、五律、七绝、七律、乐府等体裁都能够写到极致,可谓达到了诗歌的妙境。而且通读之后让人精气充沛、神清目爽,能够感染人,鼓舞人。精于此道之人,一致称赞不绝。
作诗锤炼文句,推敲词语,搜罗题材,冥思苦想,与世间万物相融,其妙无穷。与世间万物一同变化,得名一生。最后无非是一位诗人罢了,值得让后人深深怀念。
左纬能上下求索,上能奔逸绝尘,成为许多人的榜样。下能对古今诗人的百家风格有所感知,这个时候应该纵笔疾书,才思敏捷,兼百家之所长,还担心自己做不到。区区“意、理、趣”三个字,对于左纬来说真是不值一提。
左纬的好友陈瓘看了黄裳所作的《委羽居士集序》后,欣然写下了下面这段跋文,原文如下:
左经臣工于诗,而黄公专取存三守一之事,以为当学,而谓尽力于诗者为不足道也。经臣闻是,幡然将改所习,昔所留意悉弃弗吝,舍枝叶而趋本根,亦岂道家之所贵乎?闻而随喜,因题其后。政和癸巳夏,延平陈瓘书于丹邱宝城之南。
在这段跋文中,陈瓘讲到左纬作诗水平很高,但状元黄裳却秉承“存三守一”的创作观点。也就是诗歌要讲究自己的内心,不能被“意、理、趣”的法则所束缚。以为“存三守一”是值得学习的,致力于作诗的行为其实是不值得称道的。左纬一开始很拘泥于法则规范,后来听他这么教导之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改变所学,舍弃枝叶,去追求根本所在。作为左纬的好友陈瓘见到此情此景,也替他觉得高兴,政和癸巳(1113)夏天,陈瓘于是将这段话写在了《委羽居士集》后面,作为诗集的跋文。
这篇序文相当于一篇如何进行诗歌创作的文艺评论,以“存三守一”的创作谈,指出左纬诗歌创作中存在的问题,让他深受启发,从而更上一层楼,驰骋宋代文坛,诗歌名震朝野,《避寇即事》等诗歌作品选入《宋诗选注》,凭添橘乡文坛佳话。同时,对当下的文艺创作颇有启迪。
来源:今日黄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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