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寺的故事

黄岩百晓

灵石寺始建于东晋隆安二年（398），初建时不叫灵石寺，而叫甘露寺。据南宋《嘉定赤城志》卷二十记载：灵石山，在县西五十里。与乌岩接，以甘露降名甘露山。山上有寺，当孙恩叛，毁木为船，石从空自坠，贼以伤去，故号灵石。



北宋墨书记事木牌



北宋湿刻铭文砖



南宋谢伋墓志铭拓片



一、灵石寺与孙恩

东晋时今台州称为临海郡，郡治在今章安街道西边。郡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临海郡下辖章安、临海、始丰、宁海、乐安5个县，今黄岩属章安县。东晋隆安二年（398），章安县甘露寺开始建造。史书记载，隆安三年（399），五斗米道孙恩起义。后来，孙恩起义军屯兵建成不久的甘露寺，伐木造船，准备攻晋，忽有飞石从山上击中驻军，孙恩觉得此地不祥，于是引兵退去。甘露寺因此改名灵石寺。

孙恩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来这偏僻的灵石寺来造船呢？

孙恩，字灵秀，原籍琅琊（今山东临沂），西晋大臣孙秀之后，东晋南渡到会稽（今绍兴）落籍，是东晋五斗米道道士起义军首领。孙氏家族世奉五斗米道，他的叔父孙泰就是钱塘五斗米道教主。当时，孙恩跟随孙泰为会稽王司马道子做事。孙泰见东晋朝廷不稳，打算在会稽作乱，后来事情败露，被司马道子杀死。孙恩因此逃入海岛，聚集教徒民众，伺机复仇。

东晋隆安三年（399），孙恩从海上进攻上虞县城。攻下上虞，杀死县令后，孙恩准备进攻会稽郡城。当时会稽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是王凝之，他也是一个信奉五斗米道的人，不相信同道的孙恩会进攻会稽。当孙恩的部队逼近会稽时，他不听部下和妻子的劝告去组织抵抗，而是设坛请天兵天将来守各路要津，结果稀里糊涂地被杀死。

孙恩起义时，临海郡有个叫周胄的人起兵响应。周胄率兵攻打临海郡城章安，太守司马崇一听起义军要来攻城，就丢下章安城逃走了。周胄随即占领章安城。孙恩指挥周胄在温峤（今温岭温峤）建卫城，这样章安至温峤沿海平原成为孙恩起义军的后方基地。类似的情况在附近的永嘉郡、东阳郡等八郡都有发生，不少郡县官员或被杀死，或吓得弃城逃跑。这次战争使孙恩部众增至数十万人。于是，他据守会稽，自号征东将军，准备攻取首都建康。

此后，孙恩曾多次攻打东晋沿海城镇，杀死谢琰等东晋大将，最近一次攻到离首都建康仅几十里的新州，给东晋王朝以沉重打击。东晋当局不得不启用刘裕等大将来抗击孙恩。刘裕是个有勇有谋的人，他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连续三次大败孙恩。后来刘裕代晋自立，定都建康，国号“宋”，成为“南朝第一帝”。

东晋元兴元年（402）三月，因在海岛给养短缺，孙恩在三次失败的情况下准备再度攻晋。这次孙恩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他选择位置偏僻、比较孤立的临海郡临海县。周胄起兵后临海郡太守司马崇弃城而逃，东晋朝廷又任命辛昺为临海郡太守。郡城被占，辛昺只好以临海县城为郡守的临时办公地点。他动员临海军民在大固山筑起石城，以防止孙恩进攻。所以当孙恩进攻临海县城时，被早有防备的临海郡太守辛昺击败。孙恩的士兵经此战后仅余数千人，他害怕被朝廷俘获，于是投海自尽，数百名部众皆随之而死。孙恩死后，其妹夫卢循率领余众坚持斗争，十年后才被东晋剿灭。

孙恩起义于399年，自杀于402年。甘露寺建于398年，《嘉定赤城志》记载的这段历史，说明甘露寺改名为灵石寺的时间可能就在399年至402年之间。



二、灵石寺塔与钱弘俶

灵石寺建成时有寺无塔，那么，灵石寺塔是谁建造的呢？

960年，赵匡胤在开封建立北宋，当时中国处于五代十国时期。北宋立国前后，宋军相继吞并了杨行密所建的吴国、马殷创建的楚国。那时，我们浙江还在吴越国统治之下，国王叫钱弘俶。吴越国据有今浙江全省、上海市、江苏南部和福建北部等13州，是中国当时最富庶的地方。

面对日益强大的北宋，吴越国王钱弘俶感到压力很大，自知前途不妙。他尊奉祖父钱镠的遗训，一方面向北宋朝廷称臣，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钱俶，以避赵匡胤父亲名字的讳。另一方面，信奉佛教的他，让国师德昭法师在吴越国内兴造佛塔，以求佛祖保佑，国祚长久。灵石寺塔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由德昭法师授意建造的。德昭为什么选择台州黄岩县建造佛塔呢？这要从947年讲起。

947年3月，钱弘俶受其六哥吴越国王钱弘佐委派，出任台州刺史，也就是台州最高的军政长官。在台州，钱弘俶结识了天台国清寺的高僧德昭。他被德昭渊博的知识和高深的佛理所折服，两人成为莫逆之交。这年6月，钱弘佐因病去世，钱弘俶的七哥钱弘倧继承王位。这年除夕，吴越国内衙指挥使胡进思发动政变，废钱弘倧，拥立钱弘俶为吴越国王。钱弘俶说：必须保全我哥钱弘倧，我才敢接王位。胡进思答应了他，钱弘俶才开始处理国事。

钱弘俶当国王后，便邀请德昭法师担任吴越国国师，协助他治理吴越国。所以台州是钱弘俶的龙兴之地，他对台州有一段特殊感情。而黄岩是当时台州最富饶的县，且地辖今椒黄路三区和温岭市，其沿海平原拥有良田数十万亩。钱弘俶祖父钱镠曾在黄岩县境内开挖了一百三十里长的官河，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水利和交通的极大方便，黄岩百姓对历代吴越国国王都是十分感恩的。

综合以上因素，德昭按照钱弘俶的旨意，选择在台州黄岩县建造佛塔。据1987年灵石寺塔大修时出土的一块落款乾德三年的记事砖记载，乾德三年时造塔已经有两年时间了，那就是说灵石寺塔始建于乾德元年，即963年。两年后的965年，国王钱弘俶铸造了一批阿育王塔，赐给各地寺庙和佛塔。灵石寺塔出土的铸有“吴越国王俶，敬造宝塔八万四千所，永充供养，时乙丑（965年）岁记”的阿育王塔就是其中之一，现收藏在黄岩博物馆。



三、灵石寺与谢克家父子

谢克家（1063—1134）字任伯，两宋之交上蔡（河南）人，绍圣四年（1097）中进士，宋朝诗人、书法家。他为官勤勤恳恳，最后官至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副宰相）。他不顾个人得失，敢于弹劾秦桧，使奸臣秦桧被免去宰相职务，是有名的忠臣。

谢克家当过台州知府，对台州有特殊的感情。他退休后就暂时居住在黄岩的灵石寺。住了一段时间后，他觉得灵石寺很好，就向赵构皇帝请求，将灵石寺赐作谢家的香灯院。得到皇帝的同意后，谢克家将灵石寺改名为教忠崇报寺，表示要教育谢家后代忠于朝廷，知恩图报。

香灯院是宋代皇帝对士大夫的特殊恩典，为皇帝敕赐，限于皇族、朝廷显贵。它有特殊待遇：赐田地，免租税，可度僧，并可获颁赐紫衣师号。《嘉定赤城志》卷十四记载，谢家的教忠崇报寺有田1800亩，地157亩，山110亩。说明赵构皇帝还是十分优待当过副宰相的谢克家的。谢克家死后葬在灵石山，为黄岩谢氏始迁祖。

谢伋，谢克家长子。他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帮助谢克家实现政治抱负。同时官场的政治斗争，也让谢伋感到有点厌倦。秦桧复职后，谢伋辞官隐居。他开辟药园，以种药为乐，自号“药寮居士”。后来他将家安在高桥三童岙，耕读写作，有《四六谈麈》和《药寮丛稿》等书传世。

谢伋死后葬回灵石山上。近年来，有人在灵石山上发现了石质的谢伋墓志铭，为其长子谢经本人撰写，现为谢氏后人珍藏。



四、灵石寺出土文物——铭文砖

1987年灵石寺塔落架大修时，出土了各类文物4000多件（钱币3611枚），国家珍贵文物154件，主要有佛像、佛塔、铜镜、瓷器、千佛砖、经书等，其中尤以黄岩窑青瓷香炉、十王生七经卷、金银舍利盒、释迦牟尼坐像等为观众所喜欢。灵石寺塔出土的文物，特别是记事木牌和大量的铭文砖既是出土文物也是难得一见的地下文献，反映了吴越国时台州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情况，有的记录可补志书的不足。

灵石寺塔出土的铭文砖，大多为湿刻文字，即在砖坯半干时用竹签或其他硬物在窑场砖坯上现场刻字，再入窑烧制。从这些文字内容看，刻划的人物以僧人为主，也有其他捐赠人和窑工，甚至是儿童，说明当时人们可以自由进出窑场，社会比较安定。



五、灵石寺与灵石书院

南宋谢克家将灵石寺改名为教忠崇报寺后，到明代又改回为灵石寺。明代黄岩县令周志伟、高材、袁应祺都有写灵石寺的诗。明万历时的黄岩县令袁应祺写过一首“灵石寺”的诗，诗中有“宝砌悬双塔，丹楹起六朝”，说明万历年间灵石寺双塔还在。清康熙年间，灵石寺曾大修，僧人超伟、明瑢等聚集民众大修大殿和灵石寺塔，增塑了佛像。清乾隆十一年（1746）也曾重修灵石寺大殿。现存的灵石寺大殿就是清康熙和乾隆时期重修的，但其中的石质构件有专家认为是宋代的。

清同治九年(1870)，黄岩县令孙憙改灵石寺为灵石书院，从此灵石寺结束了寺庙时期，开启了学校时期。据光绪《黄岩县志》记载：灵石书院“前为讲堂，后为奎阁，东西两厢楼房各五间。邻接东厢，建有先贤祠三间，接先贤祠复有东庑重门，内外各有荷塘，四周枫柏交柯，岩篁茂密”。灵石书院是黄岩西部学子理想的求学场所，清朝同治、光绪年间，培养了一大批科举人才。民国《黄岩县新志》在介绍灵石书院时指出：“同光间，士子肄业其间者颇盛。”中华民国成立，灵石书院改办为灵石高等小学，不久停办。1938年，黄岩县立中学（今黄岩中学）因日寇飞机轰炸县城，迁到灵石书院办学。从1938年秋天到1945年秋天的7年时间，黄岩县立中学在灵石办学，基本上没有受到战争的干扰。由于拥有良好的教学环境和大批南下的师资，黄岩县立中学在这里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学子，著名的中科院五院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1963年8月，灵石中学在灵石书院成立，成为黄岩唯一办在集镇以外的中学。学校传承悠久的校园历史文化，继承书院良好的学习风气，先后获“浙江省A级高（完）中”“浙江省体育传统项目学校”“二十一世纪中国学校体育与发展研究实验学校”等荣誉称号。

结语

灵石寺塔于1963年列入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1987年大修后降为县级文保单位。2013年，黄岩区人民政府将灵石寺大殿与灵石寺塔合并为灵石寺，作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加以保护。近年来，学校为新出土的清代黄岩县令孙憙撰的《灵石书院碑记》专门建造了一座凉亭，命名为“振育亭”加以保护。

灵石寺塔、九峰瑞隆感应塔，与杭州的雷峰塔、保俶塔一样，都是吴越国钱俶当国王时建造的佛塔，它们担负着对“乱世乐土”的吴越国命运的祈盼。978年，钱俶将吴越国13州86个县全部献给了宋太宗，避免战争带给百姓灾难。这些宝塔也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

来源：今日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