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岩，悲哀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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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岩这几年变高了许多，先是北门矗立起的政府大楼和大环家园。后是南门密密麻麻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高楼大厦。多瑙河高级住宅区、罗曼国际大酒店、名记食府、世纪联华大型超市等等，还有这个局那个局的办公大楼。有些局建起来的大楼自己用不了，就租出去，我都不知道这赚来的租金应该是属于国家还是单位的。有的没有租出去，就空着好几层给空气住。

我还知道更高的耀达大酒店在建，还有许多人吵吵嚷嚷着要引进大型的超市，什么欧亚呀，欧宝的。有太多的人有着高人一等的情结，仿佛我们的家乡只有把高楼建起来，把大商场引起来，我们就迈入了现代城市的行列。我们的家乡就变得阔绰和高大了起来。

北门有个永宁公园，相比于南门的高楼大厦，这公园显得很矮很矮。这公园也就花了不到一亿多，比起南门投下的几十亿，是小巫见大巫了。但是，老百姓喜欢到北门逛公园呢？还是到南门去逛街呢？

去年的一个夏夜，我带着儿子去公园散步。看到水里的小鱼在灯的光明里快乐地游弋。儿子嚷着要抓小鱼。我就淌下水去捉。想到公园里的小鱼是抓不得的，怕保安发现了会遭到训斥，所以开始的时候分外提心吊胆。待抓了些许时间，已然忘乎所以。无意间回头，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一个保安正趴在我身后的桥栏杆上看。可他竟然冲我笑，他的笑宽慰了我的心，觉得这公园里的小鱼是可以随便抓的。那天晚上，还遇到一个年纪比我大的人，手里捏着一张自己做的网兜，赤着脚来公园抓鱼。他兴高采烈地把抓到的鱼都送给我的儿子，我不好意思地推辞。他说：“我也只是来抓鱼玩玩，图个开心。抓到的鱼也是没有用的。你的孩子喜欢，就拿去吧。”很快，我们身边聚拢来许多带了孩子来公园玩的家长，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分到了那个来抓鱼玩的人的小鱼。那一夜，我回望到童年，在家乡的小河里随便地抓鱼。那一夜，我分明感受到，一所公园、一项政府的工程是如此契合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里。

三月天，一家三口到永宁公园放风筝；六月的傍晚，去公园乘凉；爱锻炼的人，会沿着公园绕上一两圈。冬天的节假日，游人如织，有人在草坪上悠闲地晒太阳。人们对这个公园的喜爱之情会与日俱增。我们由衷地敬佩和感激我们的建设者把昔日一个以防洪为单一功能的水泥硬化河道，通过大量应用乡土物种进行河堤的防护建设，在滨江地带形成了多样化的生境系统，利用集约化，最经济的途径将城市雨洪管理、乡土生物保护、居民的日常休憩活动有机地结合起来,创造出如此健康优美的人居环境。2006年4月24日，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ASLA）将本年度的专业设计荣誉奖颁发给了这座“漂浮的花园———浙江黄岩永宁江生态防洪工程”（永宁公园）。

有一次我去杭州，坐在湖边的一条长椅上和一个杭州的居民聊天。这位退休的老人说到杭州的政府赞不绝口，说这两年政府做了一些实在事，让老百姓享受到当下切实的美好生活感受。比如西湖取消门票后，老人每天下午都可以坐班车来西湖边坐一会儿，然后回去烧晚饭。再一件是杭州用政府的钱修缮居民的楼房。那些年久失修的，那些斑驳的墙面，那些脏乱差的公共区域……


大楼建起来，五星级的酒店，大型的商场，高档的娱乐场所多起来，能证明什么？证明社会发展了？如果那些灯红酒绿都与老百姓无关，就是建再多也不会得到老百姓的赞赏。也就是说政府只是把社会资源投给了富足阶层，而并没有惠及到百姓。那么难怪老百姓要骂人。骂什么？骂那些灯红酒绿挡住了看月亮的视线，骂那些高楼大厦侵占了可以供我们自由散步的草地。那些可以供我们的子孙后代自由游泳和抓小鱼的小虾的小河不见了。几时起，是哪些罪魁祸首已然剥夺了我们子孙后代的赤着脚踩到淤泥里的权利？我们的孩子再也享受不到在清爽的水底手触及鱼体的那一种惊喜的感觉。

政府盖高楼，造大厦，当然也不是什么错的事情。但是一些关乎民生的事情必须也要做。政府做的事情与老百姓的距离到底有多近，你就会得到多好的口碑。

劳动路，天长路街道两旁的低矮和破旧的老房子大概建造在民国解放初吧？既无文物保存的价值，也有碍观瞻。更主要的是那些居住在里面的居民和店家，都什么年代了，有什么理由要让还要让他们住在这种解放前的房子里？即便是没有钱，只要是给个政策，允许他们翻翻新，规划一下，最起码也好过现在。总是要想着如何让老百姓的生活过得好一些，不至于比大西北，比旧社会好一点就行了吧？


2



黄岩的教育感觉是被政府抛弃了，全靠教育部门自己撑着。教育拉下几年，社会就是落后一代。社会好像就盯着一只母鸡屁股，以为把屁股扒拉大，就可以生出个大鸡蛋来。实在没有招了，巴不得把金蛋塞进去，然后再挤出来，然后可以告知天下地说：我的母鸡生蛋了！黄中无疑就是这只母鸡的屁股。

教育是慢的教育，需要饲养。需要大大的草地，需要阳光明媚的操场，需要风调雨顺的天气，需要奔跑，需要呼吸，需要日积月累，需要养你的母体强健，就能生鸡蛋。

黄岩有饲养教育的大环境吗？就拿黄岩实验小学来说吧，建筑面积仅仅只有10亩，全市还有比这更小的区级实验小学吗？全省还有比这更小的实验小学吗？我们是最后一所了！可似乎永远没有人挂念到这一点。人们只是在临近9月一日新生报名的时候才更多的想念起实验小学。大家挂念的内容也仅仅是到实验小学读书的名额。一个，两个……越多越好。大家都觉得实验小学有足够的大，可以容纳下所有的面子，所有的关系。大家都忘记了实验小学是全省最小的学校，小到做操的时候，学生已经不能舒服地伸胳膊踢腿，小到体育课的嘈杂严重影响教室里的授课，教师要像街上卖膏药的人一样使用便携式话筒。小到上、放学时间，校门口的拥堵会造成交通瘫痪……一所最小的学校怎么能做到大？黄岩实验小学有羞耻，甚至整个黄岩小学教育都有羞耻。校舍是个脸面的问题。许多领导可以回避这个脸面的问题，眼不见，心不烦。但是也有不能回避的，实验小学是窗口学校，会接待许多检查和访问。第一次来的客人往往会很惊奇地问：“这是实验小学？”如果我们很勇敢很坦诚很负责地去分析实验小学蒙羞的原因。我们只要看实验小学门口的排污站和移动公司的大楼就可以心知肚明了。甚至那条出口通道也可以说明问题：它的产权竟然是不属于实验小学的。

时任中共台州市委副书记薛少仙儿童节到学校来看望学生的时候，提出了把黄岩师范给小学的方案；前年，差不离就把外东浦的一块五十亩的地拿到手了，一所非常现代化的校园图纸都在设计中了。后来，还听说老黄中的一半给小学的等等。但是最后种种都落空。这一切都足以说明：教育用地总是可以被挤占的，政府的思想是再穷就要穷教育。落后的不仅仅是一所学校，更可怕的是落后的思想一直在延续。

当年，北京申奥有句口号：世界给北京一次机会,北京将还世界一个奇迹。北京申办奥运会的机会只能奥委会给，一个地方的教育发展也只能政府给机会给条件。历任对教育重视的有权利促成实验小学扩建的领导势必都怀有这样的愧疚（当然，对教育不重视的哪还有半点愧疚）：欠实验小学一块地。只要实验小学一天没有扩建，这个良心债想必始终积压。而这个债务是有利息的，利息是旁人对我们落后的嘲讽或者同情，和我们自己越来越沉重的羞愧。

实验小学的境况如此，我区政府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可以从这一点是略见一斑。还想说一点的就是控制班级人数的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是个小问题，其实却是个大问题。当我们一个劲地往一间教室里塞人的时候，会塞下很多人。就像文化大革命一亩田可以种出万斤谷来。但是大家都知道超载的问题。超载了，与车与路来说，都是受损的。在超载的情况下，讲道路安全，讲提高安全意识，驾驶水平都是废话。现在我区的中小学校5、6十人的班级应该很普遍吧。有一次，我在网上，从全国各地的一些学校里找手拉手班级，惊奇地发现他们的人数大都都在四十以内。我们都知道，越个性化的服务是最高质量的服务，那么可想而知。人数越少的教育应该是最高质量的教育。那么如何提高教育质量？把人数减少到符合科学的人数限定内才是科学的。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关键性的问题。

当教育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这个城市就变得畸形的。高高矗立的楼宇无疑像是人工隆起的乳房。一个很矮的人，挺了个大大的乳房，看了就会使人觉得恶心。


3



江西有个校长要我到他们学校玩，于是就去了。去之前，我就想到带两箱黄岩蜜橘去了。我就跟这位校长说：因为要带两箱桔子，那我就其它礼物都不带了。校长连忙说：“我这有的是桔子，你还是带其它礼物吧。”

我就说：“你那有黄岩蜜橘吗？‘黄岩蜜橘甲天下’你知道吗？”她坦言，不知道。我就说她孤陋寡闻。大概在她脑海里，觉得我是个知识渊博的人，我说她孤陋寡闻，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孤陋寡闻了？但她毕竟觉得自己还是一个知识比较多的人，就不自信地跑到大街上拉了熟悉的人问：“你知道黄岩蜜橘吗？‘黄岩蜜橘甲天下’你知道吗？”她又打电话，给学校里公认是比较知识渊博的人，问：“你知道黄岩蜜橘吗？‘黄岩蜜橘甲天下’你知道吗？”然后，他们都告诉——不知道！她就大笑地告诉我，不是她的孤陋寡闻，而是黄岩蜜橘真的就是没有甲天下的名声。

江西的校长问我：“你知道江西的南丰蜜橘吗？自唐朝开始就被历代列为皇室“贡品”，享有“桔中之王”的美称。”我真的不知道，她就回我个孤陋寡闻。

我后来就带了一箱去，我说：“你们要吃吃看，到底是甲天下的蜜橘好吃，还是桔中之王好吃？”当晚，到了宾馆。他们来了三人，就坐着吃我的桔子。各人吃了一只，就不吃了。他们回去的时候，我硬把桔子要他们带去分了。可是，最后全扔到一个人的车厢里了。第二天，我发现那一箱橘子还在。我让他们买南丰的橘子吃吃，他们说，还是省了吧，吃了怕我连自杀的心都有。

我丈人家在长潭，卖番薯庆糕的几十家店从村头排到村尾，写着“长潭第一家”的有十来家。这“第一家”都是谁给挂的？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挂的。终究是自己挂的，只要东西好吃，就有这个底气挂。我到杭州旅游，在水果摊前看见写着黄岩蜜橘，还有上海，北京都会看到这样的标榜着黄岩蜜橘的牌子，想来这自己挂上去的牌子，终究人家是承认的。江西一定地方保护主义严重，一直封锁我们的桔子，所以不知道黄岩蜜橘甲天下。我也就这么往好处想了。

但是，现在我们还敢说，黄岩蜜橘甲天下吗？现在临海的涌泉蜜橘曾经做到区政府的大楼里。黄岩人送橘子要把涌泉的橘子装到黄岩蜜橘的箱子里。我们已经越来越不自信。我们把历史摆出来，我们还建了博物馆，我们还请了五大洲四大洋的人写蜜橘广告。但是如果蜜橘不好吃，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我们都知道，我们说黄岩蜜橘甲天下，是说黄岩蜜橘的味道甲天下，而不是有关黄岩蜜橘的故事呀，广告呀甲天下。我以后，难道跟外地的朋友说黄岩的蜜橘的故事很好听，广告很气派，我带两箱橘子给你吃吃吗？

德国的一位知名人士曾经对中国说过一句话：“我们有的，你们过二三十年，你们一定会有；你们有的，我们不管过多长时间，都不会有。”

黄岩正在试图弄成的样子，我想在全中国都可以找到。但是，哪些是我们有的，其它地方永远不会有的呢？


4

哲人说：“一个好的公民是忠于自己国家的，这意味着你对国家是取建设性、而不是毁坏的态度。假如政府做错事，你严厉批评政府，那是希望它改善，这就是建设性。”

说的话无论有多么尖刻，都不怀毁坏的态度。一个人要尊重所有人和所有现象。杀人犯在杀人之时不会想到自己的凶恶，只觉得杀人对他来说是多么必要。这也就是尊重所有人的理由。所有犯下所谓我们一目了然错误甚至罪恶的人在其自身看来都有顺理成章的解释。我并不是见多识广的人，对这个社会人感到非常陌生，我相信这个世界存在许多我无法解释的现象。通过自己的思考来解释那些令人感到陌生的无法解释的现象是人类永恒的话题。所以，我并不把自己的文字抬举到扬善惩恶的地步。我尊重自己的思考，也尊重自然，哪怕这个社会的丑陋和罪恶最终无法得到抑制，我都尊重。因为，人类最终会咎由自取，这犯不着由我来操心。

黄岩斜的没落也是黄岩矮下来的一个缩影。我对一半是非常感激的，所以，当他为黄岩斜的越来越偏离板块定位感到无奈的时候，我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来捧捧场子。许多人跟帖，对我的文字提出的热情鼓励和真诚的建议，在此一并谢过。我并把大家的文字理解成对“黄岩斜”的深情怀念和无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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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感悟：能看完的人，都是热爱黄岩这片土地的人